少年郎身量高挑,如松如柏,一席水碧色織錦勁袍,墨發高束,風采俊逸,佇在馬車前,雙手時而撐著欄桿,時而撥弄著車蓋上垂落的流蘇,百無聊賴,已等了她多時。
瞧見她出來,他當即展露笑顏,夜色里,瞳眸堪比燦燦繁星。
“蘇蘇,你終于來了。”
因她久不出現,蕭珹澧還以為她不愿赴約了。
說實在的,謝晚蘇確實想過不來,但她知曉蕭珹澧的性子,執拗起來恐怕守她一夜也是有的,故還是來了。
“若我一直不來,你打算等到什么時候”
謝晚蘇走到他跟前,仰頭問他,杏眸在燈輝下盈盈似水。
蕭珹澧心軟得不成樣子,替她攏好身前披風,執起她的手道“那就一直等下去。”
“無賴。”
謝晚蘇嘀咕了一句,同他一道上了馬車。
泰安年間,皇城不設宵禁,治安極好,故而京都的夜依舊熱鬧繁華,燈火煌煌,街邊人流如織,喧囂璀璨更甚白日。
父親身為武將,對她的管束本不及清流門第那般嚴苛,故謝晚蘇平日也會夜游京城,這街邊吃的玩的看的,應有盡有,新奇斗趣,總能叫人歡愉。
今日城中有廟會,故河堤兩岸,皆是林總高懸的花燈,千奇百狀,明黃閃爍,宛如東風夜放花千樹,甚是壯觀。
岸邊,男男女女逐水放燈,舉目望去,花燈連一片,直奔天際流,光彩爍爍,蔚為壯觀。
坐在船上,謝晚蘇只覺周遭花燈如晝,被光明和暖意圍繞。
“蘇蘇可想放花燈”
蕭珹澧牽著她,站在船舷共賞湖光,冷不丁問她。
經歷了一世,她早對這些不感興趣,“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話未完,便有兩盞魚兒燈驀然映入眼簾。
“喏。我已提前備下了,你瞧。”
那魚兒的樣子活靈活現,造型也格外俏皮可人。
“這個是你,這個是我。”
蕭珹澧舉著兩盞魚兒燈,笑得一團孩童氣。
見他興致勃然,謝晚蘇不忍打斷,遂收回了方才未說完的話,微微笑道
“那好吧。”
魚兒燈在水面上飄浮、流轉開去,漸漸與那些水天相接的花燈連成一片。
明滅光影間,兩人坐在船頭,蕭珹澧突然四目相對問她,“蘇蘇,你許了什么愿望”
家人平安、萬事順意。
謝晚蘇莞爾,“說出來就不靈了。”
蕭珹澧頷首,恍然間又道“蘇蘇,父皇已準我開府,待王府建成,喬遷之日,我想當眾向父皇求一道恩旨,娶你為妃,你可愿意”
蕭珹澧的話語清晰可聞,如石子落湖,一圈圈激蕩在人心田上。
謝晚蘇與他目光相撞。
可見他眼底的赤誠和炙熱。
少人年的喜歡熱情、坦率,轟轟烈烈,不帶半分雜質,他當下的這番問話,恐怕是早已設想了千萬遍。
靜水無波,湛湛映照星河。
此情此景,謝晚蘇突然不忍相拒。
上一輩子,她便是因為要嫁與蕭珹安,才拒絕了蕭珹澧,將他傷得很深。
以至于在那個雨夜里,少年深夜買醉,橫沖直撞,夜闖軍營,各處找人毆斗,將全軍上下戰了個遍,最后傷痕累累,幾乎丟了半條性命。
那個雨夜,他滿身是血地叩開她的家門,懇求她再給他一個機會,卻被她冷冷相拒,說出最絕情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