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氣喘吁吁,平素穩重端方的臉這會兒全然失了血色,只剩下慌張,“儀鸞衛忽然過來,帶了好些人,說是要抄家外頭已經堵住了,姑娘,快跑快跑啊”
隔著百十步的距離,他大聲呼喊,甩著胳膊示意瀾音趕緊逃命。
瀾音一愣,旋即驚得站起了身。
儀鸞衛,那可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鷹犬,手段狠辣權柄滔天。他們悍然來抄家,難道這場謀逆的禍事終是把謝家卷進去了嗎
謝府外,近百名儀鸞衛穿著飛虎服,各自領了就近征調的人手,將府邸團團圍住。
領頭的人名叫韓嗣宗。
他年已四十,在儀鸞衛里當了個頭領,雖說官職品級不高,但憑著儀鸞衛說一不二的威風做派,在外面向來是橫著走的。
此刻他大步入府,右手按著懸在腰間的刀柄。
他的身后,隨從們分作兩隊魚貫而入,但凡見著活人,也不管身份名姓男女老幼,盡數緝拿起來,一律押到府門口的空地。
韓嗣宗則站在中庭打量周遭。
“謝家管事的全都抓起來,回頭有話要問。聽說兩房各有一位姑娘都還在府里,別給我漏了”他的聲音兇狠,極襯那一臉橫肉。
隨從們聽了吩咐,當即分出兩隊直奔后院。
游廊交錯的后院里,瀾音被自幼照看她的孫嬤嬤拽著,腳步匆匆地穿過屋舍亭臺,正往那方綠樹掩映的水池子跑。
“天殺的儀鸞衛,聽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主君和夫人必定是遭了他們的算計。”孫嬤嬤雖是內宅的人,卻也聽說過儀鸞衛兇神惡煞的名字,顫著聲道“姑娘多嬌貴的人,萬一落到他們手里,那可就完了”
秋風颯颯拂過地面,卷起瀾音的裙角。
她身上風寒初愈,且少女本就嬌弱,哪里抵得過孫嬤嬤的力氣大管事一聲呼喊驚得滿府慌亂,她被孫嬤嬤拽著手腕一路直奔后院,連思索的功夫都不給。
孫嬤嬤還在邊跑邊叮囑。
“院墻被堵著,咱們也逃不出去。后院那方池子引的是外頭的活水,待會奴婢開了閘門,姑娘游出去后,不管是去外祖家,還是到姚家避風頭都行,千萬別叫人撞上。”
“往后記得多打聽消息。”
“夫人和主君就姑娘這么個命根子,如今遭了難,姑娘定要逃出去,他們才能放心。”她說著話,眼淚就滾了出來,哽咽道“奴婢跟著夫人嫁過來這么些年,享的福也夠了,回頭就算去了牢獄,也得貼身伺候夫人。”
孫嬤嬤帶了哭腔,握緊的手將瀾音的腕子攥得生疼。
瀾音忍著痛,一顆心怦怦亂跳。
最初的驚慌在逃命中漸漸退卻,她瞧著不遠處露出水波的池子,拿定主意后,下決心般咬了咬牙,用力拽住了孫嬤嬤,“嬤嬤,別跑了。”
孫嬤嬤回過頭,“怎么了”
瀾音眸中驚慌未定,一路疾步跑過來,嗓子里像是被火燎過般難受,腳步卻堅定地站在了原地。
大管事報信時,她也想過逃跑。
既是不愿被儀鸞衛捉去受辱,也是想著留住性命,往后或許能設法為家里轉圜。
但很快,瀾音就意識到這是妄想。
儀鸞衛奉皇命辦事,在淮南呼風喚雨的節度使和刺史都先后栽了進去,祖父都無能為力,憑她能找到的那點人,誰能幫忙轉圜
一旦走了,她就是見不得天光的逆案逃犯,自身性命尚且難保,如何求人幫忙
更何況儀鸞衛行事向來狠絕。
三年前,原壽州刺史犯了事被問罪,儀鸞衛去抄家時,因羈押的犯人里少了個不起眼的四歲女童,便縱火燒了府邸,掘地三尺也要將人找出來。聽說,為逼問女童的去處,儀鸞衛當街酷刑審訊,嚇得遠處圍觀的人心膽皆寒。
她是父母膝下的獨女,若不見蹤影,儀鸞衛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