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處置,倒與陸修的推測相符。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他此行南下原是為辦別的差事,對謝家的案子絲毫不知情,大局上一時間有心無力。
但若放任她入宮,卻無異于眼睜睜看她走上絕路。
“也不是沒別的去處。”陸修沉吟著,傾身靠近些,低聲報出個地方。
韓嗣宗聞言詫然,“這地方如今可是香餑餑,一時半刻難去得很。韓某自問手段有限,陸大人這是要幫她一把”
“還需韓大人費點心。”陸修道。
這場瓢潑的大雨,直到翌日天色微明時才算停了。
整個謝家卻已一片狼藉。
儀鸞衛將府邸翻了個底朝天,把能用到的東西都搜刮盡了,才貼上封條撤了人手。
滿府仆婢仍舊羈押在照壁前等著擇日發賣,瀾音和謝渺母女倆則被捆上青布圍住的馬車,挪到了獄中。
瀾音原以為她還會再見到陸修,或許那時,她可以假裝忘記讓世子爺做馬奴的經歷,厚著臉皮向他打探關乎這案子的消息。
哪怕問到一點點也好。
但陸修在與韓嗣宗簡短交談過后就走了,除了后來讓儀鸞衛送來兩碗驅寒暖身的湯藥,讓她不必再受病苦之外,再也沒露過面。
唯一可喜的是瀾音見到了母親。
不過一個日夜而已,母親梅氏卻已憔悴了太多。昨日清晨出門時簇新的綾羅衣衫沾了許多臟污,發髻間的步搖也早已不知去向,那雙眼睛熬得疲憊泛紅,臉色在牢獄里格外蒼白,整個人都似被絕望的重石壓著,瀕臨崩潰。
堅固的鐵柵欄封住牢門,兩側火光熊熊刺目。
梅氏原本頹坐在角落,瞧見瀾音經過的那一瞬間,卻仿佛遭了雷擊般猛地站起身來,一個箭步撲到鐵門前。
“瀾瀾,他們連你也不放過”
原本清悅的聲音熬得近乎嘶啞,她將雙臂伸出鐵柵欄,牢牢攥住瀾音的手,眼底驟然涌起恐懼驚慌。
瀾音好容易見著母親,下意識就想撲過去,那獄卒卻一把將她拽回去,斥道“進了牢里老實些,別亂搭話”
瀾音極力掙扎,想握住母親的手。
那獄卒卻極兇煞,雙手烙鐵般將她肩膀抓得生疼,沒兩下便將她拖到遠處,耳邊就只剩母親微啞絕望的聲音
“姚家沒來救你嗎他們答應得好好的,居然沒去救你”
姚家,是謝家的世交。
他們府上的嫡幼子年將弱冠,滿腹才華,與瀾音自幼相識。姚家伯父也在楚州府衙任職,與謝家交情甚篤。兩家先前議著親事,打算將瀾音娶過去,就差過定了。
如今這事自然也泡了湯。
母親所說的求救之事,姚家究竟是有心無力還是隨口敷衍,瀾音已經無暇去想了。
她只是擔心家人。
母親雖非高門顯貴出身,卻也自幼優渥,承襲了外祖父的在音樂詩畫上的卓然才華,這些年活得十分雅致。如今家中驟然遭難,她被困在牢獄里,身邊又沒人陪著,熬得那樣憔悴,也不知后面會怎樣。
而祖父和父親音信全無,落到儀鸞衛手里后更不知處境如何。
但瀾音無能為力。
楚州府衙的牢獄雖曾受謝家管轄,如今卻由儀鸞衛接手管著。每日嚴格巡查不說,看管謝家人的獄卒也都調換成了新手,將眾人遠遠分隔開,像是極力防著謝家向外遞送消息。
獄卒嚴辭厲色,從不讓多說話。
瀾音除了最初那一面外,就再也沒見到過母親,至于父親和祖父更是連影子都沒摸著。
如是困了三天,終于有人開了牢門。
一襲簇新的錦繡衣裙被丟在地上,獄卒丟下個包袱,又擱下食盒,一如既往的嚴厲“換好衣裳,快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