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下,許璋被突如其來的劍尖驚得魂飛魄散。
涌上頭的酒意霎時清醒了點,他下意識退了兩步避開劍鋒,白著臉將少年打量了片刻,才又鼓起勇氣道“怎么,外教坊還養了高手,想要我的命不成”
少年不語,腳步稍挪,仍將劍尖抵在他咽喉。
許璋半靠著身側的墻壁,不敢看鋒銳森寒的劍,只拿微微打顫的聲音高聲道“我父親可是忠勇侯我看你們誰敢殺我”
刻意抬高的聲音,分明是給自己壯膽。
周遭推窗的看客里多有認識他的,見著許璋這幅色厲內荏的模樣,已有人悄悄嗤笑起來,心里暗罵紈绔草包。
十幾步外,燕管事小跑了過來。
這句話他當然也聽見了。
在外教坊待了半輩子,迎來送往時沒少碰著高門顯貴,背后又有高內監當教坊使,他也不是膽小怕事的角色。見許璋是喝醉了酒才敢鬧事,燕管事心里早有了數,眼底也不露譏誚。
他當然不敢殺了許璋。
但他敢借著許璋被自家高手制服的空檔,讓人把這廝綁起來,送到雅間里好吃好喝的供著。
等酒醒了,一切自然好說。
燕管事拿定主意,呵著手腳步匆匆地往這邊跑,正要吩咐手下拿繩子把許璋捆起來,遠處卻忽而傳來一道高亢的傳報
“昭寧長公主駕到”
滿院眾人皆被這傳報吸引,齊齊往門口看去,就連許璋都順著動靜瞧了過去,那身狐假虎威的架勢也隨之消失殆盡。
少年手腕微轉,劍尖歸入鞘中。
而后舉身輕輕一躍,單手攀著屋檐稍稍借力,身體便輕盈迅捷地翻上了屋頂,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燕管事就地轉身,趕緊去跪迎長公主。
但凡在外教坊待久了的女孩子,對昭寧長公主都十分敬重。
她是永熙帝的親妹妹,年近四十,由先皇太后所出,自幼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身份十分尊貴。自從十年前喪了駙馬后,她便帶著獨女住在公主府,閑事做著喜歡的事,將女兒教養得很好。
外教坊這種地方,在許多優渥尊養著的高門女眷看來,畢竟魚龍混雜,里頭的女子多為奴籍,也難入她們的眼。
昭寧長公主卻很不同。
她自幼便喜歡音律,由先帝擇了名師指點,年少時愛在宮里看內教坊和宜春院的表演,成婚后也常帶駙馬來外教坊欣賞舞樂。
時日久了,贊嘆技藝之余,瞧著里頭女孩子們的經歷遭遇,多少也暗生同情愛護之心。
她又是個仗義的性子,雖長在宮廷,被諸般規矩約束得謹言慎行,但只要女孩子們碰見大麻煩,她實在看不過眼的,也會幫著主持公道。譬如聞溪初入教坊的那幾年,就曾受過她的照拂,至今都極為感激。
如今她難得駕臨,燕管事哪敢怠慢
就連喝醉的許璋都不敢再鬧,悻悻地縮著腦袋躲回雅間。又讓隨從丟些銀兩給那小丫鬟,將她抱去居處請郎中,免得長公主瞧見了問起來,他這點骨頭承罪不起。
庭院游廊間很快歸于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