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為了婚事。
昨晚被陸修那么一鬧,兩家面子上都下不來,她也徹底看清了陸修對這件事的態度,且懼于陸修的威脅,實在不想自討沒趣。
今日特地拜訪,無非是稍加彌補,免得為這事兒平白結仇。
陳家倒也不好說什么。
隋氏照舊將她迎進了客廳,不死心地試探著提了提婚事,見韋氏不接話茬,心里已然明白,便絕口沒再多說。
兩人不尷不尬地喝了幾杯茶,隨便拉幾句家常,等氣氛和軟些了,隋氏親自將韋氏送出了門,面上仍堆著和氣的笑。
次日傍晚,陳棣從京郊辦差回來,隋氏便跟他提起了韋氏特地來登門描補的事情。說話間還頗為惋惜,覺得是自己操之過急,才引得陸修反感不滿,耽擱了女兒的終身。
“昨晚妙容就在簾后,聽了陸修那句話,一整晚都沒睡著。今早我去看時,眼睛也紅紅的,分明是哭過了。”
隋氏想起女兒心事重重的模樣,心疼不已。
陳棣固然惋惜,卻也知道以陸修的身份和行事,將話說到那份兒上,已是不留余地的了。
想著自家熱臉貼了冷屁股,他心里有些憋悶,冷哼道“有什么好哭的。京城這么些男人,憑咱們妙容的本事,誰家嫁不得。”
“可別人終究比不上陸世子。我瞧妙容那模樣,恐怕也是鐘意于他,只是沒好意思說出來。她心氣兒高,既有了鐘意的,哪肯屈就嫁給旁人你不知道,兩年前有場宮宴,陸世子驚才絕艷的模樣我至今都記得,恐怕她也是那回”
“好了”陳棣打斷她,“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做母親的原該好生教導,哪能由著她的性子胡鬧瞧這回有多難看”
隋氏被他呵斥,一時語塞。
陳棣被鬧得心煩,索性往剛納的美妾那兒去散心,臨走前還嘀咕道“那陸修除了脾氣臭性子傲,還有什么好”
“陸世子可是貴客,請都請不來。京城里公侯府的世子也不少,但能讓皇上器重的有幾個聽說當年先老公爺舍身救駕,皇上至今都感念,連皇子們都要賣他幾分面子的。”
外教坊里,燕管事這會兒也正念叨陸修。
瀾音受教般默默點頭。
從衛國公府侍宴回來,她便跟燕管事提了陸修要來聽曲的事,好提前留個雅間給他。
燕管事很賣陸修的面子,當場便將望月閣留出來。
這會兒日色漸西,瀾音將鶴鳴抱過來后,同此處伺候的丫鬟仆婦一道準備茶點熏香,燕管事恰好閑著,便親自過來幫她瞧瞧。
因瀾音初次登場便得了樂官夸贊,連帶他面上也添光彩,燕管事難免高看她一眼,便耐心指點招待貴客要留意的細節。
只等里頭妥當了,才放心離開。
瀾音則屏退丫鬟仆婦,靜候陸修駕臨。
戌時二刻,陸修如約而來。
外頭不知何時飄起了細密的雪珠子,為庭院覆上一層素白,屋門推開時,冷冽的寒風撲得燭火微晃。
瀾音聽著動靜望過去,就見陸修身姿巋然,兩肩風雪。
他身上的緋色官服已被脫去,換成了蟹殼青的圓領錦袍,外頭罩著墨色大氅,上頭積的雪珠尚未融化,燈光下映照出瑩潤的微光。眉梢鬢角的雪倒是化了,顯出些微濕潤。
她連忙拿軟巾迎了上去。
那邊陸修抬步進門,隨手解了斗篷搭在衣架上,回過頭時,就見瀾音已到了跟前。
錦繡繡裙,淡妝云鬟,燭光下姿容昳麗。她的唇邊噙著得體的笑,柔白的手將一段軟巾遞到他跟前,屈膝道“見過陸大人。”
陸修接在手里,沾去鬢角的潮濕。
而后隨她緩步往里走。
繞過屏風,就見桌上茶酒俱全,鶴鳴放在臨窗的矮案上,背后一瓶紅梅開得正好。
瀾音則跪坐在蒲團上,含笑抬眉道“大人今晚想聽什么曲子,喝什么茶”
燭光靜照,梅花與人影相輝映。
陸修忽然就想起了前晚,在衛國公府的那場夜宴上,她華衣盛妝,抱著鶴鳴登場彈奏,音調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