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何文達氣不過,情知打架不是陸修的對手,又不敢去討要說法自討苦吃,只能縮在院子里,將陸修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百八十遍。
陸修倒安之若素。
照常忙完衙署的事情后,趁著時辰尚早,往外教坊走了一遭。
外教坊里熱鬧如舊。
悅耳的絲竹鼓窗而出,聽著調子便可想象里頭衣香鬢影、舞姬裊娜,笑靨如花的美人捧酒待客的場景。
陸修對此無甚興趣,于是繞進小巷,從燕管事特地引他走過幾回的隱蔽偏門往里走。
誰知才拐上游廊,迎面竟碰見了個稀客。
北燕質子蒙輅。
此人身材容貌都生得頗為粗獷,送來當質子已有兩年,衣裳打扮多隨本地風俗,那把濃密的絡腮胡配著錦緞衣裳,乍一眼看著與尋常胡商無異。
不過他生來有點體味,平素都用一種特制的香味來掩蓋,幽微又獨特。
陸修跟他不熟,碰見后打個招呼便擦肩而過。走出去兩三步,忽然想起這味道似隱約在哪里聞到過,不由回頭多看一眼。
蒙輅卻已繞向偏門,只剩身影一閃而過。
似乎對外教坊頗為熟悉。
陸修腳步稍頓,凝神細想片刻,終于記起了緣故
也是在外教坊附近,他有一回碰見相府的顧文邵,就曾聞見過這味道。陸修生來嗅覺就比旁人敏銳,從前時常在宮里跟顧文邵碰面,對相府的用香十分熟悉,那次聞到這罕見又幽微的香味時還有點詫異。
不過也就那一回而已,后來在別處碰到就沒聞見過了。
今日倒是湊巧。
陸修瞧著已然空蕩的拐角,收回視線后熟門熟路地去找燕管事,欲請瀾音過來說句話。
燕管事聽到來意,忙堆起笑臉。
“陸世子這般青眼有加,當真是謝姑娘的福氣。不過她這回被選去入宮獻藝,近來都待在習練房里,只用飯的時候出來歇歇。陸世子既吩咐,我這就差人將她請來”
陸修聞言,便擺擺手,“她既有事,晚飯時再說。有勞燕管事尋個雅間,準備些飯食。”
“陸世子客氣了,我這就讓人安排。”燕管事說著話,不自覺瞟了眼外面天色。
暖陽高照,估摸著才申時二刻。
陸修也知時辰尚早,想起昨晚何文達畏懼求饒的狗熊模樣,又道“聽聞有個姓阮的舞首頗有能耐,可否請她一舞”
“有有有,我這就安排。”
燕管事最擅長逢迎貴客,一面差人去叫阮妤,一面親自引路將陸修帶到雅間。
那邊阮妤聽聞陸修來觀舞,大為意外。
“是先前來這兒查案,把樂部那幾個叫去查問的那位陸世子”她原本慵懶地倚在窗邊,聽得仆婦稟報,不由坐直身子,不甚確信地問。
仆婦受了她不少銀錢恩惠,笑瞇瞇道“可不就是他。燕管事親自引路,陪他去的雅間,說是讓姑娘快些過去呢。”
阮妤饒有興趣地挑眉。
她久在京城,焉能不知陸修的大名
這位世子爺深受皇恩,平素極少踏足外教坊,上回來辦案也是來去匆匆,只召了樂部的人去問話,她連面都沒見過。如今他忽而點名要看她跳舞
阮妤不由瞧向旁邊妝臺。
鏡中人色若牡丹,秾麗美艷,待穿了舞衣款擺腰肢,妖嬈的身姿沒幾個男人能無動于衷。
不知這陸世子是否真如傳聞般不近女色
阮妤眼底浮起期待而玩味的笑,起身道“你去回稟燕管事,我換了衣裳就過去。”說話間赤著腳走進內室,挑了件露腰的艷紅舞衣,在鏡前精心描了妝容,便匆匆趕往雅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