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盒子推到一邊,司馬懿這才又問道:
“你說他一開口就說我們沒有糧食了?”
盧毓差點沒有跟上司馬太傅的思路,愣了一下才回道:“啊?對。”
司馬懿繼續問道:“子家,那你怎么看?”
盧毓想了一下:
“太傅,此人心思深沉,毓以為他早就料到河北糧草不足,我這一去,怕不是只會讓他更加確定此事。甚至在他眼里,說不定正是欲蓋彌彰。”
司馬太傅淡淡一笑:
“無妨,若是你走這一趟,真讓他以為河北無糧,那我就要反其道而行之,自會想辦法籌到糧食。”
虛虛實實,本就是兵者之道。
只是不知怎么的,盧毓聽到這個話,心里就是打了一個突。
打量了一下司馬懿,盧毓組織了一下語言:
“太傅,毓想回一趟涿郡。”
“哦?”司馬懿聞言,轉頭看向盧毓,“為何?”
盧毓苦笑:“有些事情,族中的族老們不大了解,有些話,我以為,還是當面給他們講比較好。”
司馬懿目光一閃,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子家不善兵事,在這里也幫不上太大的忙,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回族里細說一番利害也好。”
語氣頓了一頓,加重了語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就連小兒亦知,難道他們就真不懂?子家能回去親自勸一勸,最好不過了。”
看到盧毓只是垂首不語,沒有接自己這個話,本就是河內世家出身的司馬懿,自然明白世家是個什么德行。
盧子家愿意追隨自己,并不代表著范陽盧氏就會把所有籌碼都壓在自己身上。
相反,如果可以,他們只會尋找更多的押注機會。
有朝一日,自己兵敗身亡,或者說司馬氏被滅,盧子家或許會跟隨自己走到最后一步,但盧氏絕對會第一時間作出切割。
所以,想要得到世家更多的支持,就要像文皇帝一般,向世家做出更多的讓步。
只聽得司馬懿說道:
“司馬氏本就是河內名族,深知治天下,世家子弟才是最為可靠的道理。若無世家,寒門庶族,連求學亦是無門,何來學問一說?”
“故而這河北之地,我司馬懿固愿與世家共治之,然則這河北諸多世家,有多少是真心助我治河北?”
司馬懿割據河北,朝廷諸令,愿聽則聽,不愿聽則當作不知。
但無論如何,司馬懿在名義上,仍是魏國大臣,甚至還是兩朝輔政老臣,如今說出這等話來,已經算是大逆不道。
迎接著盧毓有些不可思議的目光,司馬懿有些疲憊地強作歡笑了一下,嘆息道:
“先帝仍在時,因為漢國的東犯,朝廷不得已把大部精力用于西邊,再加上吳寇在南邊與漢國相互呼應,朝廷這些年來對北方邊郡,少有人理會。”
事實上,這種情況發生得要比想像中的可能還要早一些。
早年幽州刺史王雄主張懷柔胡人,而與主張對胡人采取強硬措施的護烏丸校尉田豫起了沖突,最后先帝不得已,把田豫調離幽州,就是苗頭。
當時軻比能猶在幽州邊塞為禍,上谷郡、代郡等邊郡因為屢遭胡人劫掠,不少人寧愿不為官,也不愿意去這些邊郡為官。
再到后面,先帝東巡,朝野動蕩,就邊河內這等內郡都混亂不堪,就更沒有人管這些邊郡。
“今吾欲重新收拾這些邊郡,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范陽盧氏若是有報國之心,吾可奏請朝廷,讓盧氏子弟出任二郡中正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