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嘆息:
“吾已年至古稀,生死且看天意,本應當看開一些,然每每思及有負文皇帝與先帝重托,肺腑有如火焚。”
“故而聽到偉臺提及先帝,眼看山河破碎,朝綱混亂,吾身為太傅卻無能為力,痛心疾首,這才無法自已……”
說著說著,竟是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高柔王觀陳泰見此,亦是垂淚長嘆。
唯有蔣濟按劍大怒道:
“曹爽與太傅俱受托之任,而獨專權勢,行以驕奢,欺凌帝家,非人臣也!”
“吾等在此日哭夜哭,能讓陛下從此不再受曹爽欺凌么?能把太后從深宮救出來么?”
被蔣濟這么一喝,幾人都止住了淚水,同時卻又陷入了沉默,乃至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良久之后,蔣濟看向司馬懿,率先開口道:
“仲達,你從河北帶兵回來,可曾想過會這般?”
司馬懿沒有去看蔣濟,反而是微微地閉上眼,臉上的神色越發地灰敗,仿佛已經是哀莫大于心死。
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回答道:
“自然是想過,我想過的最壞事情,就是以死謝罪,如今能茍活一時,已經是僥天之幸,安敢有他想?”
沒了錄尚書事的權力,兵權也被收走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朝廷送了一塊寫有“太傅”二字的牌匾過來,還賜了一座破爛的府邸。
雖說是極盡羞辱之事,但同時也可以看出,曹爽目前并沒有殺太傅的意思。
不知道是想著就這么留著太傅繼續羞辱,同時殺雞儆猴,震懾那些老臣。
還是有所顧慮。
畢竟就這么擅殺這么一位四朝元老,兩朝輔政元老,終還是些冒天下之大不韙。
更別說城外還有五萬多從河北撤回來的殘兵。
雖然是敗兵,但不少人那可都是追隨司馬太傅多年的老兵。
同時對于魏國來說,也算得上是精兵。
城外的殘兵本就人心惶惶,軍心不穩,若是在這個時候迫不及待地殺了司馬太傅,說不得在有心人的煽動下,直接就反了。
就算不造反,被嚇得直接潰逃,也是讓人頭疼無比的事。
看到司馬懿已經是心灰意冷,心如死灰的模樣,蔣濟的火氣頓時又是有些壓抑不住:
“仲達,這里的諸位,哪一個不是從武皇帝時起就為大魏打江山的老人?”
“這大魏的江山,雖然姓曹,但那也是我們輔佐武皇帝一寸一寸打下來的!”
“他曹爽不過是占了一個姓曹的便宜,這才竊居高位,如今其所做所為,非但對不起他這個曹姓,甚至算得上是曹氏之敵!”
“再這么下去,莫要說外有漢國吳寇,大魏自己就要亡了!”
“子通!”司馬懿猛地睜開眼,“慎言!不要再說了!”
蔣濟瞪著司馬懿,好一會才咬著牙說道:“仲達,你會后悔的!”
說完,恨恨地一拂衣袖,轉身離去。
眾人欲攔,卻是沒有攔住。
躺在榻上的司馬懿,看著高柔等人,嘆了一口氣,說道:
“子通也是為了大魏江山著想,所以一時情急這才說了那些話,某在這里想求諸公,出了這門,且就忘了子通之言。”
幾人沉默了一下,高柔開了口:
“仲達與子通在河北阻抗漢國進犯多年,為國之輔翼,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吾等又豈會不理解子通?”
“子通今日之言,吾等就當沒有聽見便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