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偽魏現在的狀況加上司馬氏的處境,莫說是人參,就是黃芪當歸阿膠之類的滋補藥材,也得要花些心思才能得到。
所以高柔親自送來的上黨人參,無疑顯得極為珍貴。
“司徒,太,太貴重了。”司馬昭伸手欲接,卻似又想起了什么,半途把手收了回去,有些惶恐地說道,“昭不敢接受。”
“長者賜,不可辭。”
高柔硬塞到司馬昭手里。
司馬昭聞言,雙目發紅,繼而淚流,行了大禮,哽咽道:
“司徒大恩,昭摧身碎首亦難報,日后但有召,肝腦涂地,以報司徒大恩!”
“起來起來!”
高柔扶起司馬昭,又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聲音低沉,感慨萬千:
“汝兄(即司馬師)為報國恩,身受重傷而亡。汝父為御強敵,殫精竭慮,雖赴水火,亦不顧身,若非仲達,大魏……”
說到這里,高柔頓了一頓,面上浮起悲憤之色:
“沒想到為大魏盡忠一輩子,到頭來,老邁之軀,卻遭如此大辱!”
說著,似乎說不下去了,轉過身去,“你且先好好熬藥,我去看看仲達。”
內室門簾掀起時,高柔被濃重的藥味嗆得咳了幾聲,這才步入。
司馬懿裹著被子,面色蒼白地躺在榻上,正與榻前蔣濟、王觀、陳泰等人說話。
見此,高柔原本郁郁的臉色,難得地出現一絲放松:
“看來是老夫來晚了。”
一邊說著,一邊上前,伸手探往司馬懿的額頭,臉上露出慶幸之色:
“已經三天了,都沒有發熱,說明沒有染上風寒,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現在誰不知道漢國勢大?誰不聞馮賊之兇名?仲達以一己之力,阻抗整個漢國,阻止馮賊東進,曹爽他在干什么?”
“區區一個孫權放出的風聲,連吳兵一人都未曾見到,就罷了前去河北的援軍,現在仗都打完了,孫權人呢?”
“援軍不去也就罷了,錢糧也不給,他自己府上建得倒是重軒鏤檻,恨不得金階玉砌!”
王觀語氣洶洶,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曹爽的厭惡和憤怒。
與司馬懿一樣,王觀同樣是大魏的四朝元老,靠著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得居高位。
曹爽專權后,曾命材官張達削減國家建筑房屋的材料,欲挪為己用,時為少府的王觀聽說后,搶先全部造冊并將財物沒收入官。
另少府屬下的尚方御府內有很多珍奇玩物,曹爽常常要求取用,又因王觀而不能得逞,最后不得已,調任王觀為太仆。
這才把原本供應皇家的少府變成了大將軍私人府庫。
王觀本人守法嚴正,嫉惡如仇,對曹爽及黨羽,不滿由來已久。
前幾天看到曹爽在城頭的行事,更是憤恨不已。
此時屋內皆是同道之輩,如何能忍得住?
只恨不得把自己對曹爽的不滿都說出來:
“曹爽,庸奴耳!不度德,不量力,可惜以先帝之明,一時蒙蔽,曹爽竟以徼幸,竊居大將軍高位。”
“如今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則僣擬,外專威權,又與臺中三狗諸親淫奢無度,酒色是酖,早晚壞國大計!”
“偉臺,過了!”司馬懿猛然打斷了王觀的話,“此話涉及先帝,還請慎言!”
大概是說得太急,又開始咳嗽起來。
王觀本還要說話,見是司馬懿開口,只得悶哼一下,不再言語。
前來探望的人當中,司徒高柔的身份最為尊崇,勸解道:
“曹爽這些年所為,一直不得人心,偉臺向來守己,看不過眼也是自然的。”
“再說了,這里都不是外人,偉臺一時激憤之下,言語有失偏頗,可以理解。”
“仲達身體欠佳,喜怒過甚,恐傷肝腑,宜自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