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沈洪福光著腳,抱膝坐在椅子上,海浪緩緩淹沒他的拖鞋,漸漸疊著層層,反擁高天不斷綻開的須臾花火。
喉嚨深處還殘留著怪異的感覺,舌上嘗著海水的苦咸,冰冰涼涼;連同上顎,像被觸須細密地搔拂,酥酥麻麻。
修長的指節碾過他的唇,將逸出的低吟全部攪入口中,壓回舌底。
下巴被一只手輕輕拿捏,迫使他繼續仰頭,微紅的眼角沁出淚水,迷迷蒙蒙。
等下一波煙火升空,龐大的黑影隨即消失在明滅交替時,取而代之的是另個“他”,以及半張人臉。
他瞇著眼看向月猇的半張人臉,盯著說話時反復開闔的嘴唇,露出的尖牙,以及分裂的細舌。
真可惜,你未到十九歲,而我必須遵守約定。
沈洪福幾乎能聽到心臟在劇烈跳動,神明對他的渴望,傳遞至靈魂深處
幻像,不安,迷惑,曖昧不清。
“祖宗祖宗,你在說什么啊,我沒聽懂。”他有種控制不住的暈沉感,眼中盡是炫目的幻覺。
月猇手臂的鱗片下裂開許多縫隙,掙扎脫出的金色蝴蝶展翅而飛,蝶翼上一對五瓣花狀的紅色暗紋,仿佛是神明的雙瞳。
它們撲簌著金色碎光,一只又一只吻過沈洪福高挺的鼻尖與額發,環繞著他飛過一圈又一圈。
我沒那么老,叫哥哥。
“唔,你才不是我哥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我老公嘿嘿,你真厲害。”沈洪福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伸出雙手擺出一個抱抱的姿勢。
我當然厲害,你清醒之后可別發瘋。
黑色的影子傾身貼近,嘴唇熨過他的眉心,緩緩舔舐著上眼瞼,感受柔軟的眼球與撲簌的睫毛。
許多觸手撫上他的膝蓋,或是順著小腿的弧線向下,輕覆腳背;或是撩開上衣順著腰線向內,撫過敏感的小腹。
如水合水、似空應空。
不知過了多久,沈洪福的腦子被海風吹醒了四五分,才終于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啊我的拖鞋既美觀,又好看,上面還有小圖案的拖鞋,沖進海里了。”
他在海邊假模假式站了會兒,翹動著腳趾思考如何回家,卻被不知哪來的頭發纏住了腿,冷不丁驚叫出聲。
他眼底趴著個非人非魚的長發溺海鬼,腫脹發黑的手正努力舉起一雙拖鞋。
“謝,謝謝你啊。”沈洪福瞪大雙眼,彎腰接過他的拖鞋,“祝,祝你早日投胎,加油。”
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