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渭元見徐銳竟不回話,眉頭一皺,與劉異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隱隱的憤懣,只是礙于身邊的曹公公才沒有立刻發作,耐著性子聽蘇講解。
蘇的聲音沉穩厚重,不卑不亢,講述時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軍國大事信手拈來,沒有一絲生澀、怯場,完全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
畢竟是宇宙級的指揮官,蘇對戰場的敏銳把握和全面分析漸漸令劉異和楊渭元刮目相看,不知不覺竟被他吸引其中,甚至忘記了徐銳的身份。
等兩人反應過來,這才暗暗心驚,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只知道按命令行事的徐銳嗎?難道是曹公公想干預軍政,這才教他這般說辭?
楊渭元和劉異雖是大軍主帥,卻更是朝廷官僚,碰上反常之事立刻聯想到的不是行軍作戰,而是黨爭。
人一旦先入為主,便很容易跑偏,特別是當蘇說到涇陽軍力空虛很可能是敵人故意拋出的一個陷阱,三十萬大軍已經危在旦夕時。
兩人的臉色終于開始難看起來,性烈如火的劉異甚至毫不掩飾心中反感,拍案而起。
“豎子無知,什么陷阱,什么危在旦夕,簡直一派胡言!”
蘇停下話頭,不卑不亢地朝劉異拱拱手,問道:“敢問將軍,卑職哪個地方說錯了?”
見徐銳頂嘴,劉異臉色漲紅,怒目而視,大喝道:“朝廷邸報剛剛送達,南朝主力仍遠在北齊,其他五路大軍連戰連捷,如入無人之境,哪里有你說的什么陷阱?”
蘇面色平靜地拱手道:“劉老將軍,戰爭是成體系的……呃,就是……各路大軍統一行動,相互配合,沒有一支精銳會有計劃地出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按照我軍預計,整個涇陽省的南朝精銳都被抽調征伐北齊,可我軍糧道卻遭遇南朝精銳奇襲,而且敵軍沒有任何試探,直接發起進攻,顯然是早有預謀,這要如何解釋?
好吧,也許您會說那不過是一支小股部隊,可既然其他幾路大軍都已經順利挺進,為何這支精兵不去抵擋他們,反而要來襲擊我軍糧道?
我軍因暴雨延誤了足足十五日,就連坐鎮中軍的主帥齊國公都不清楚我軍的具體位置,何以這只精兵能夠精確找到我軍軟肋?
卑職只能想到兩個合理的解釋。
其一,涇陽省的軍力遠比我軍預估的多得多,依照卑職計算,能在三十萬大軍壓境之下完成合圍,并派出這樣一支精兵準確襲擾我軍糧道,至少也得有五十萬人馬!
其二,南朝對我軍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說明我軍根本未能打破他們在涇陽省的絕對控制權,真正掌控戰局的不是我們,而是敵人!
如此看來,這個兵力空虛的涇陽省不是陷阱又是什么?”
劉異雙目一瞪,怒笑道:“無知小兒異想天開!自打大軍出征,我與你義父深怕中伏,早已放出近千斥候遠探六十里,否則昨日爾等遇襲,大軍怎會馳援如此之快?
除了那股襲擊糧道的游騎之外,近千斥候一無所獲,正好印證朝廷邸報,哪有你說的五十萬大軍?
何況率領其他幾路大軍的將帥亦是久經戰陣之輩,要真有伏兵,就算我北武衛的斥候全瞎了眼,難道其他幾路大軍也瞎了不成?”
面對咄咄逼人的劉老將軍,蘇毫無懼色,據理力爭。
“兵法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南朝欲將我三十萬大軍一網打盡,自然千方百計誤導我軍。
敢問劉老將軍,何以大軍尋敵舍近求遠,寧愿依靠大半個月前的朝廷邸報和遠出六十里的斥候,卻對近在眼前的警兆視而不見?
糧道被南朝精兵襲擾本身就是南朝大軍藏于附近的鐵證,我軍卻視而不見,還不知其他幾路大軍究竟漏掉多少這樣的警兆,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近在眼前的幾十萬敵人?”
“胡扯!”
劉異怒不可遏:“朝廷邸報不可信,軍中斥候不可信,諸軍將帥亦不可信,難道信你這黃口小兒空口白牙的說辭?”
蘇朝他拱拱手道:“有志不在年高,真理……就是正確的道理很多時候并不掌握在大多數人手上。
卑職敢以性命擔保,南朝大軍就在左右,只要我軍后撤三十里,他們為防我軍逃走,自然就會從老鼠洞里鉆出來,到時候誰是誰非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