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威十七年四月,經過整整一個月的輾轉,徐銳打著代天巡狩西南六省的旗號,帶著一千多人的天啟衛大搖大擺地南下,來到了西川省。
這一路天啟衛走得十分低調,除了必要的補給之外,沿途盡量不去打擾各個地方州府,迎來送往的官員更是以軍務緊急為由,全部打發回去,一個不見。
但進入西川省的地界之后,徐銳立刻一反常態,逢城必進,有禮就收,當然收禮之后他也會將星河集團出品的那些稀罕玩意兒反贈回去,美其名曰禮尚往來。
西川省地處邊陲,信息相對閉塞,哪里見過那些新奇玩意兒?
無論是能夠看清蠅頭小楷的放大鏡,還是雕刻精美,一擦即著的打火機,都讓收到回禮的官員們如獲至寶,對徐銳這個“平易近人”的欽差好感大增。
四月十日,天啟衛終于來到西川首府新長安,據說此地乃是前朝開國皇帝朱震親自命名,并作為都城之地,鼎盛之時比現在的長興城還要繁華數倍。
不過歷經王朝崩塌和千年戰亂,這里早已不復當年盛景,與其他省府差不了太多,只不過多了幾分歷史人文的厚重感。
西川一省的最高長官,布政使盧林山出自當地豪門望族,乃是正三品的大員,自視甚高,原本并不太想理會徐銳這個不速之客。
可徐銳好歹也頂著一個欽差的名頭,到了自己的地界,實在不好不出面,只得象征性地以接待從五品官員的禮制,為徐銳辦了一場接風宴,規格著實有些寒酸。
盧林山手下的幾個心腹聽說徐銳十分得皇帝寵幸,都有些看不下去,幾次勸他不要怠慢了欽差,可盧林山卻是置若罔聞,只把接待一事安排給幾個小吏。
心腹們見他不聽忠言,都憂心不已,擔心徐銳這個“寵臣”回京之后會向皇帝打小報告,甚至直接不來赴宴,給西川官僚難堪。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接風那天徐銳不但來了,而且怡然自得,絲毫不以為意,和在場所有官吏相談甚歡。
聽說布政使盧林山乃是宏威元年的庶吉士,徐銳還在酒宴上和他討論起儒學。
幾句之乎者也說下來,盧林山頓時為之一驚。
徐銳雖然對經典不甚熟絡,但言語之間卻多有新奇觀點,細細咀嚼之下,竟和大夫子東籬先生最新的《大禮記》里的思想相得益彰。
要知道《大禮記》可是被稱為儒家第六經的著作,一經問世立刻驚動天下,甚至引得不少南朝學子都到北國求學。
然而《大禮記》畢竟是東籬先生一生心血所著,問世時間又短,其中蘊含的高深至理很少有人能咀嚼得透。
盧林山也算西川當地的大儒名士,卻仍舊對《大禮記》有諸多不解之處。
他原本只是礙于面子才和徐銳敷衍幾句,卻突然發現徐銳之言往往醍醐灌頂,用最通俗的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最復雜的邏輯,不少他之前想不明白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盧林山當即一改先前的傲慢,就在酒宴上和徐銳深入交流起來,其他一眾官吏倒好像成了看客。
不談不知道,越談便越是讓盧林山心驚,徐銳看上去如此年輕,但無論他問什么,徐銳都能對答如流。
不僅是儒學,講到天下大勢的時候,徐銳毫不怯場,當著數十位官員侃侃而談,觀點和見解更是眾人聞所未聞,可細細一想卻又直指本質,不知不覺便讓一眾官吏身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