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旁的統領營帳之內,鐘慶淵坐在帥位之上,久久不敢抬頭。
在他對面坐著一位女子,此女身段修長,面容姣好,身上隱隱透出一股美艷之氣,卻又絲毫不顯媚俗,實在是個勾人攝魄的人間極品。
只是此時此刻,女子眉宇之間帶著濃濃的憂慮,連帶著令渾身的華貴衣飾都有些黯然。
兩人誰也不說話,好似兩尊各自發呆的泥塑,雖是面對面地坐著,可各自的心思卻都飛到了九霄云外。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鐘慶淵忽然深深地嘆了口氣:“琴姐貴為侯爵之女,聽說原本下月就要婚配,夫君雖然官職不高,卻也算文壇新秀,才華橫溢,您又何苦如此作賤自己?”
這句話好似驚醒了對面的女子,她驀然回過神來,眼睛里多了一絲光亮,勉強笑道:“獻身于王爺怎能算作賤自己?”
說著,她好像是說服自己一般,笑容略略自然了些。
“王爺時至今日仍未立妃,想來是對天下女子都看不上眼,恰好姐姐有些姿色,來此之前又專門找……找那些深諳男女之道的嬤嬤們學了一遭,說……說不定能得王爺青睞,做了王妃也不一定。”
說完此話,女子已是一臉羞紅,顯然這樣略帶放蕩之言她平時不太常說。
鐘慶淵聞言面色一僵,目光之中又是心疼,又是震驚,喃喃道:“天下不知有多少姿色俏麗的女子和姐姐你打的一個主意,只可惜王爺他……”
說著,鐘慶淵似是有什么話難以啟齒,搖了搖頭道:“總之,王爺久不立妃自然有他的道理,這不是一條正路,更不是一條好路,念著令尊大人對我的鞭策之恩,不得不勸您三思,此事一旦開弓,可沒有回頭的箭。”
女子聞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好像一直緊繃的情緒裂開了一個豁口,雙目之中涌上淚水,苦笑道:“是啊,說好聽些是獻身于王爺,說難聽些便是與城里的娼妓沒有分別。
總不過是上趕著委身于一個男人,求得些利益金錢罷了,想起來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我自己臟呢。”
說著,女子眼中的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我不是這個意思……”
鐘慶淵見她這副模樣,有些于心不忍,正想再勸,可女子卻一邊流著淚,一邊冷笑起來。
“羅琴并非攀炎附勢的女人,就算是對威名赫赫的王爺也沒有半點奢求,富貴之路太險,我寧愿躲開些,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怪只怪家父利欲熏心,竟隨著隆祐皇帝起事,壞了王爺的大事。
現在我羅家一門老小都在詔獄里關著,生死就在王爺一念之間,就連馮郎也受了株連,被罷官奪職,郁郁寡歡,我一個女人,除了這點姿色還有什么可為他們所用的?”
鐘慶淵聞言心中刺痛,低聲道:“馮少杰身為外戚,雖然丟了官職,可依舊擁有向王爺請安之權,你們早有婚約,難道他便沒有為你家說話,眼睜睜看著你往火坑里跳?”
提起此事,羅琴又是兩行清淚,凄苦道:“馮郎才情洋溢,抱負遠大,原本正想放開手腳大干一場,可此事突如其來,對他打擊甚大,連累于他我已心中有愧,又怎舍得他再為我出頭?”
“胡說!”
鐘慶淵拍案而起,怒道:“夫妻一體同心,何分彼此?你若出事他自然當全力護你周全,若都像他這樣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天下還有何真情可言?
我原本覺他雖然身子骨弱些,可觀其詩文氣勢磅礴,也算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沒想到竟是這般令人不齒。
早知如此,我便不該當那個鵲橋,在你們的訂婚之禮上親自牽著你的手,把你交給他!”
他越說越怒:“你放心,我已經三次向王爺上書為羅老說情,相信王爺很快便會有所批復,雖無法赦免羅家之罪,但保全性命應該并無問題。
你千萬不要出此下策,耐心等待便是,我現在就去幫你把請見王爺的隨書追回來!”
說著,鐘慶淵站起身來,就要掀簾出帳。
“不,不要!”
羅琴大驚,連忙起擋在他的身前。
鐘慶淵腳步一頓,正要把她推開,卻見羅琴忽然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個禮。
“慶淵,你昔年受家父之恩,與我也是情同姐弟,這種時候還能為羅家開罪,我心里著實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