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從稚嫩到成熟,有時在一瞬間,有時要經歷漫長的過程。
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必定不能受私人情緒左右,以至于昏頭壞事。
許活已經過了因為和父母感情不融洽而傷心的年紀,但畢竟是親生父母,日日相見不能斷絕,必然還是有影響的。
許活決定給未婚妻方靜寧親手做一只毽子。
先前在南郊莊子上獵到的野雞,尾羽五彩斑斕,還留著。
毽子底下就用圓木片。
許活每日從崇文館回來,便會抽一些時間,每日做一點。
這些她做熟練了,也很坐得住。
老侯爺年輕時愛好廣泛,書法繪畫,騎射武藝還喜歡木工活,后來衍生為雕木雕石雕玉,那座用來讓許活自力更生的粗糙院子,也是老侯爺帶著許活蓋得。
老侯爺蓋,許活年紀小,便在旁邊練武背書,偶爾遞個小工具。
他為了磨她性子,幾近苛刻,許活手上常戴的幾串手串,都是他教她親手磨的。甚至于許活小時候挨打的戒尺,也是她自己做的。
許活先用刀削成形,然后手工一點點打磨至圓滑,沒有一點木刺或者鋒利的棱角。
她事情繁多,一直沒抽出空來跟方靜寧加深聯系。
或者更確切地說,方靜寧還沒有足夠分量使許活分心去專門為她做什么,府里便會安排人時不時送些東西給方靜寧表示重視。
為何如今又突然想親自做了
許活想起母親鄭氏對父親的態度,即便父親荒唐又不可靠,她仍然以夫為綱,順從依附于他。
許活不屑于“夫為妻綱”這種綱常倫紀,但她想知道,她的“妻子”是否也會這樣全心全意地對她
恐怕不會
方靜寧若是知道了她的真身,或許還會怨恨她
許活手中的木片微頓,片刻后又繼續磨下去。
那是個有勇氣又執拗的姑娘,怨,她們也得綁在一起了。
而人心需要籠絡,許活為所求,不會吝嗇主動和付出。
許活的毽子做好后,單獨送到了忠國公府。
方靜寧不是第一次收到平南侯府的東西,但看到木盒里躺著的兩只毽子,意外極了。
“怎么專門送毽子來”
魏梓月不解,這東西實在不值當特意送。
大娘子魏梓蘭和二娘子魏梓芊也十分奇怪。
“有張紙,姐姐快看看。”
箋紙沒有用信封裝,方靜寧便直接拿起來。
泛著淡黃色的紙上,左下角勾勒了一朵蘭花,上方寫著八個字親手所制,惟贈靜女
“呀”
魏梓月羨慕地發出聲音。
方靜寧臉紅地將箋紙有字的一面扣在胸前,雙手壓住。
大娘子和二娘子沒瞧見寫了什么,好奇不已。
魏梓蘭追問“寫了什么你們為何這樣”
先前節氣時,侯府送給方靜寧的錦緞流光溢彩,她都未有這樣的表現。
方靜寧不說話。
魏梓月看著她,曖昧一笑,道“這是我未來的表姐夫親手做的毽子,可比什么金銀細軟金貴著呢”
魏梓蘭和魏梓芊驚訝地看向那兩只毽子。
他們這樣的人家,最不缺的便是值錢的物件兒,連她們都能隨手拿出一些,更何況許活一個侯府世子。
親手做的,才是最難得的。
高門大戶的下人們其實最是踩高捧低。
打從方靜寧跟平南侯府訂婚,府中下人們的態度就變了,等到許活成為世子,方靜寧一嫁過去便是世子夫人,下人們的態度更是討好恭謹。
方靜寧每每見著便忍不住譏誚,有一次在姐妹們面前說出“我原是沒有名字的,有了個好人家,才有了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