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大樓頂樓的停機坪上,馮釗明父子先后從飛機上下來。
舅兄去了,馮釗明原本該在虞家多停幾天的。只是家里也有事等著他,馮釗明安排了妻子在娘家住一陣,也主張妻子把寡嫂帶回來散散心。就是為了大舅兄這一去,兒女四個恨不得爭得頭掉。虞舅母沒讀多少書,性子多少有點軟,又老思想,明明遺產都是老虞生前細分好的,就這樣,老虞去之前,虞舅母還哭著想丈夫留幾句話給兩個兒子,盼著他們子孫昌盛。
為此,兩個女兒曉得了,靈堂前火并的架勢。說別以為父親這遺產多公平,自己的媽她頭一個沒想著公平。
馮釗明即便再有頭有臉,也沒參與舅兄家的家務事。只恨這子女養到最后全是債,也看明白了,即便你一碗水端得平平的,有心之人他總有微詞。
從頂樓下來,老頭頭一個拿老二開刀,“你就這么一個舅舅,老話說得好,長兄如父。你媽那頭的親兄弟,我也不指望你當真掉什么眼淚還是茶飯不思,但總歸傳統的重孝你給我警醒著點。”
馮鏡衡不懂,雙手背在身后,他比老頭還要高一頭,微微歪頭來,“我警醒什么啊”
馮釗明既了解男人,也了解他的兩個兒子。“你這披星戴月插翅膀飛回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得什么心思。狗小子,你學點好,你舅舅同我和你媽沒什么區別啊,頭七重孝里,你給我折騰出點什么來,你看看我當年鞭你的那些功夫有沒有減。”
馮鏡衡不禁笑話老頭,“你說呢,你早退步了,馮董。”
就著話茬,馮鏡衡提前跟老頭要個財產變更,“里仁路那里歸我了,這幾年原本也是我在給你繳費。我繼續繳,但是,你得公開說明一下,那里以后就是我的了。”
老頭要變臉且罵人。
馮鏡衡毫厘不讓的態度,“這些年我做了多少,我得了多少,我不要旁人懂。我甚至不要你和我媽懂,因為我得我該得的。兄弟兩個,為了點婆婆媽媽不成文的事鬧得撕破臉,我想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我也不止一次跟我那些狐朋狗友吹噓過,我和老大兩個加起來也玩不過老頭的。所以我不急,我知道你自有安排。但是我這個人什么脾氣,老頭你也懂。我一不嫉賢二不妒能,三不稀罕去招惹誰,但是他明明知道我馮鏡衡三個字怎么寫,還得不信這個邪,那就別怪我了。”
老馮聽出來點機鋒,“這是在說誰呢。你大嫂她就那么個人,嘴隨心眼,說說罷了,大事利益上不錯就由她去吧。你清楚更好,我不指望你們兄弟倆將來共一個鍋里吃飯。各掃門前雪最好。”
馮鏡衡懶得再咧咧,父子倆告辭前,他再強調一句,“里仁路我跟你說過了,你改天正式知會大哥。這是我的通知,不是商量。誰敢質疑那棟房產的分割不公,叫他來找我。我倒要看看這棟只租不賣的房子,我能占到什么便宜。”
馮釗明眼見著又被老二繞進去了,臨了,才想起他的勒令叮囑,“你是不是回來看栗家那姑娘的,你給我警醒著點,你
回頭又給人家弄分了,這恩人成仇人了。你也讓你媽多活幾年。”
“盼我點好行不行。沒事總想著別人分還是離的,是個什么毛病”
老頭還要再叮囑老二,袁家那里你避著不來往可以,你可別給我把袁主任也得罪了。
馮鏡衡早逃之夭夭了。
栗清圓覺得她相信馮鏡衡說的兩個小時,就是個傻。
直到座鐘敲響七下,她都沒鬧明白,她為什么真的留下來等他了。
脫下來的對襟衫被她投過水,洗了,都晾干了。
栗清圓去院子里收回自己的衣服,才聽到東面有車子嗚咽泊停的動靜。
馮鏡衡進院門的時候,正看到有人悶悶不樂地站在石榴樹下。
銅錢色的燈火里,落單一個。
他莫名想起他二十歲那年撞見的那對從沈家飯店溜出來的男女。他父母當年聯手種下這株石榴樹,寓意就是多子多孫。
栗清圓一襲及踝的v領無袖肩帶長裙,裙子上的歪栽的郁金香,一朵朵都仿佛訴說著主人的不如意。
她一面套外衫的兩只袖口,一面瞥一眼晚歸的人。
馮鏡衡從臺級上走下來,走到石榴花下的人,看到她好像補過妝,霧面色,仍舊有今天好像出去勞作回來的痕跡。
于是,趕回來的人,頭一句便只問最要緊的,“今天到底怎么了”
栗清圓一時沒說話,聞到他身上有熟悉的薄荷糖味道,更是有點生氣,好像她鄭重等來的只會是玩世不恭。
她一時偏頭,馮鏡衡就來別正她的目光,嚴格要她看著他,不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