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東接連后退,她并不能完全明白月神所說,但毫無疑問,字字句句都在宣告著終結。
她渾渾噩噩退向湖邊,雙腳陷入泥沼,波浪不住地撲打著她的小腿,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將她向岸上推去比比東猛然回頭,滿湖的月光漾起,像她靈動的眼睛,倒影著此刻糟糕的自己她忽然覺得好冷,無力地放下手臂,緩緩蹲在淺水里,抱緊雙腿
月光鋪開,像是替代了某人的擁抱,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后背。
總有人問,短暫的相遇到底是獎勵還是懲罰
你不貪心,便是獎勵。
可是又如何能不貪心她用了太久等她長大,用了太久來看清自己的心,在這短暫的相愛里,她還做了太多過分的事,等她停下來想好好將自己的虧欠與抱歉慢慢補償的時候,卻再沒有機會了
時光對封號斗羅的慷慨又是獎勵還是懲罰
她也許用所有的幸運兌換了十二年的獎勵,余生,皆是懲罰。
“回去吧。”
“”
“你為什么會來這里”比比東忽然從雙膝中抬起頭,月神大人應該不會有興趣來專門圍觀她的脆弱才是。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專門來看你的,怕你死了。”辛西雅言簡意賅,淡淡地否定了她的任何猜想。
“怕我死了”比比東慘然一笑,“我倒寧愿是我”
“感情這種東西雖俗不可耐,但貴在純粹,也并不難懂。”辛西雅注視她片刻,搖搖頭,她虛幻的身影漸漸消失,聲音也幽幽地轉為天際傳下,“比比東,既然你沒有葬于修羅之手,便好好活著吧,你好好活著,失去的人才有意義。”
湖畔重歸平靜,抱頭的螞蟻三兄弟紛紛伸出觸角,從入夢的恍然中醒來。只看見那個拿著鐮刀要劈死它們的女人頹坐在淺水里,那充滿破碎之美的眼睛里有什么微弱的東西最終熄滅了,瘦削的身體里爆發出驚濤駭浪般的悲傷。
三兄弟動作整齊,悄悄抬起一只腿兒正準備撤退,渾身陡然一顫,那雙眸子已經重新落到了它們身上。
比比東緩緩起身,螞蟻兄弟心中警鈴大作。她每接近一步,三兄弟就抬腿后撤一步,好好的千鈞蟻皇走出了螃蟹般滑稽的動作。
蜘蛛天天去看螞蟻好像還真讓她看出了些憐愛的情緒。
比比東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失魂落魄地走遠
比比東終究還是走回了教皇殿。
天地大的令人害怕,曾經總想與她一起出游,與她一同短暫逃離這座一直困囿自己的牢獄,可如今,牢獄已不是牢獄,這是她們一起生活過最久的地方哪怕是在諶獨月找尋到歸屬,認定教皇殿是她的家的時候,比比東也從沒有表示過對武魂殿有絲毫的熱愛。
可人就是如此矛盾,總是追悔莫及,在失去她的時候,她反倒離不開這里了,原來這是早也是她的歸屬。
緩緩推開議會大廳的門,胡列娜挺拔的身影跪在黯然的懸燈結彩中,那柄遺落的權杖立在玉階之上,熠熠的光輝提醒著世人教皇那無上的榮光與責任。
比比東微微頓足,整理心情,沉默著一步步走上王座,握住權杖,轉身落座。
“你們既然沒走,那么繼續匯報吧。”
她瞥了一眼立在一邊的寧風致與塵心,目光又落在胡列娜身上,后者口唇干澀,臉色發白,以她對娜娜的了解,不難想象這些天胡列娜長跪在此,滴水未沾,顆粒未進。
胡列娜微微抬起頭,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老師自始至終都沒有對她說出起來吧,平身或是免禮等諸如此類的話老師雖然嘴上什么也沒說,但心里一定是在恨她的,這比殺了胡列娜更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