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的眼影一閃,人偶師瞳孔縮小,欲言又止他知道林三酒在找什么了,也明白她處于記憶的什么階段了。
他的指尖探入袖口的羽毛叢中,從容納道具里取出一份物品,攤開掌心遞到對方眼前。
林三酒見到那一片染血的碎陶瓷,與一些碎末后,神情放空。她好像想起了一點什么,靠著意老師在卡片庫中翻找,不一會兒便找到了被自己卡片化的那塊上著彩的碎陶瓷。
兩塊藥粒大小的碎片在二人的掌心,并排平躺著,像兩只一同死去的小鳥,被珍而重之地各自收藏。
人偶師聲氣平淡地解釋道“不管另一半在多么遙遠的另一個世界里,只需要碾碎一只陶瓷鳥,另外一只就會跟著一起崩裂成碎末。”
按照計劃,陶瓷鳥破碎的時候,也就是他從云端漫步返程的時候了。只是回到kara博物館的他趕至林三酒身邊之時,一切都太遲了
“我們拿著成對的鳥兒,想要相聚卻離散了嗎”林三酒好像找到了痛苦的源頭,但僅是觸碰到真相的一角,就令她淚如雨下。
“嗯”人偶師淡淡地予以確認。
林三酒幾番張口欲言,終是問道“那么你是誰”
人偶師知道這不過是醉酒后暫時的意識混亂、精神狀態異常,只要睡一覺休息過后,林三酒就會恢復正常。但聽到這句問話時,心中空蕩蕩的感覺,依然像是一顆來自過去的子彈,再次擊中了他。
如果有kara之力殘留,這可能就是他喂失憶糖果的業報吧。
“我很想靠近你,就算飛蛾撲火也愿意”林三酒怔怔地說著,“可是你會拿走我的記憶,讓我的回憶千瘡百孔,情感變得一片空白”
人偶師的半張臉擰起,無動于衷與悲不自勝同時呈現,就像被撕裂的靈魂,矛盾掙扎。
“我來到香巴拉了嗎你是母王嗎”林三酒處于復雜性醉酒的狀態,出現了嚴重的意識混亂。
“不、不行不能直面母王,不能靠近母王,不然會遺忘所有”林三酒含混地說著,恐慌地向后撤離。
她剛想從跨坐著的雙腿上起身,人偶師突然抬起右腿,將她往前輕輕一掀。醉酒后林三酒本就共濟失調,如今所坐之處傾斜了45度,立刻就令她失去平衡,向前傾倒。
人偶師扶穩了她的身軀,加了把力,將戰栗著想要逃離的身體摟入懷中。他單手抖開被子,披上林三酒光裸的肩頭,將她裹入被窩之中,隨后像安撫驚恐不安的孩子一般,隔著被子輕拍著她的背脊
因恐懼與寒冷而起的戰栗,被一點點撫平林三酒急促的呼吸得以平復,加速的心跳也漸漸放緩。
此時的她正坐在被黑色皮革緊裹著的大腿上,與男人幾乎胸腹相貼。在近似擁抱的距離下,她下意識地將額頭抵在對方的肩上。
縱然此刻的她已經不記得那是誰了,但她依然覺得如果末日降臨,靠在這個肩膀上,便能無條件地獲得安全感,就像小孩子害怕時會使勁往父母被子里鉆。
她喜歡像現在這樣,被裹在被窩里,枕在肩膀上,讓她能在溫暖與安全感中直面脆弱,近乎任性地道“我不想遺忘”
話一出口,積蓄的痛苦與委屈便化為眼淚落下。林三酒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受的傷,只知道傷得很重,很痛
她拿起對方的左手,令那只削瘦冰冷的手貼上自己的肚腹。她夢囈般呢喃著“只要低下頭,就會看見這里逐漸開出了一個黑洞,好像被硫酸侵蝕一樣,正被不斷燒灼張開擴展,又像是被火苗舔舐吞沒的一張紙,眼看著它化為灰燼”
人偶師的左手五指微顫了一下,他不由得想起黑色都市中,他作為副本的那部分,對林三酒說“何苦呢他這個人早已被挖空了,像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永遠也擋不住過去像風一樣穿進來。人活著并非是人走過時間,而是時間穿透人。”
他的空洞與痛苦,在她的身上復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