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死在他的手里,也沒有從他的身邊逃離,反倒堅定不移地向他伸出手,將他拉扯上另一條道路
如果說宮道一帶來的是人格的毀滅,那么林三酒奉上的就是生命的重塑。他終究選擇了與少年阿云近似的后者,沒有成為前者那樣的人,切斷了惡意的連鎖。
而宮道一本人也選擇死在林三酒的手上能結束他的刑期之人,也吸引了宮道一、府西羅等人。他們就像黑暗中的獨行者,會被光明吸引。與飛蛾撲火后消亡的二人不同,他最終落在了陽光下,卻沒有像吸血鬼那樣化為灰燼,因為他已經不是黑暗生物了
當仇恨遠去,他停止自我放逐后,很多事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步釋懷。而她依然在他的身邊,就像她所承諾的“我還在這里,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不會走你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從碧落黃泉的教堂開始或者更早,從數據流管庫重現的云守九城開始,她便像條尾巴般跟著他,趕都趕不走。
他用上了時間的洪流,說著“你可以走了”、“你真不走”、“你會走的”;他用上了失憶糖果,獨自帶走二人的記憶,放她自由
但她終是潛入他自我放逐的夢中,將他喚醒后帶了回來
人偶師兀然想起年輕時的言秋,在一棵樹下絮絮叨叨地組織語言。他好奇地走上前去,聽到對方說著“這不怪你,如果換成我也”,經過詢問,他得知言秋的朋友被騙了一大筆錢款,便不解地問道“不是已經報案了嗎找到對方追回損失才是關鍵,說這些有什么用”
他記得那時的言秋說“人的情緒是復雜幽深的,當人受重挫之時,很難被一些侃侃而談的開導安慰到,因為那會予人以距離感。情緒脆弱之時,往往會渴望有人陪伴自己、參與困境、產生共情。這就像是在一艘顛簸的破船上,有人陪你一起歷經風雨與動蕩,與你一同迎來雨過天晴,這比直接呼叫海上搜救更能打動人心。”
星空游樂場、回憶中的云守九城、奧林匹克、重傷停駐的教堂、越海號、可食用真理、va醫院、黑色都市、喬坦斯飛船、梟西厄斯危局、緊急降落的山谷、醫療系統、海底、自我放逐的夢境
他經歷過那么多黑暗時刻,而她一次次深入他的絕望、痛苦、消極、沉郁、孤獨,將他從情緒或命運的谷底打撈上來。
經過命運的十字路口,如果說他從受害者轉化為加害者,那么她從反抗者轉化為守護者、拯救者。
他們置身于同樣的黑暗之中,她照射出有別于黑暗的光明。他不僅人生被深度參與,還看到了與他不同的另一條路。從相似到相異,他感到痛苦是可以被分擔的,并且可以分離,這使得痛苦減輕了,還構筑了一種被調諧的感受。
在人偶師神游之時,林三酒還在搜腸刮肚地想安慰之詞“按照我老家世界的心理學觀念,人在遭受重大創傷后,心智會固著在早期的某個狀態,很難從過去的經歷中走出來,因為他們卡在了一個失序的狀態。這也能用來解釋為什么會重復”
“你才心智停留在早期。”人偶師打斷了對方的敘述,他瞥了一眼被握著的手臂,淡淡地道,“爪子拿開。”
“哦。”林三酒依言而行,收回手,撓了撓臉頰。
她會接觸這些心理學的概念,是因為父母車禍去世對她而言,也是重大的心理創傷,令她有好幾年都孤獨地卡在了一個失序的狀態,陷入平靜的絕望。縱然現在已經走出了悲痛,但她還是殘留著分離焦慮。在小屋一家人的副本結束后,人偶師要離開時,她就感受到了分離焦慮與成人依戀,恨不得對方每天都能與自己保持紙鶴通話。
而這套理論也能解釋人偶師殘留的少年阿云的人格,被他牢牢守護著,不與外界產生接觸,也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此外,酒桌游戲時她推論出人偶師任性地對待她與斯巴安的關系,教堂中還會因為她在意貓醫生與余淵而多次炸毛,對她賭氣說謊,甚至惡作劇般用“病魔”丟她,這些不成熟的行為像個孩子似的,其實也說明他的一部分人格停留在心理創傷之前,約等于十六歲的少年,在交友時別扭又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