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手養大的孩子,到能平等地對話的戀人,莫說這十五歲的少年內心沒有準備,連白巫師內心都充滿了成年人的猶豫。
周圍是令人振聾發聵的安靜。
他從可以單手抱起來的小家伙,他一點一點養大的蓋勒特,此刻正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自己,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極其細微,似乎正在努力地讓深藏在心臟中磅礴的愛意和悸動不那么快地噴薄而出。
或許是內心的漾起的情欲太過突兀,中年教授感覺被金發少年碰過的地方都好像是在被火灼燒一樣,時間被無限拉長,他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指尖正地廝磨過自己的唇邊,一寸一寸地撫摸著,似乎要給那層皮膚揉上一層細膩的色澤。
鄧布利多的后半輩子一直在逼著自己做正確的事情,而不是像年少時那樣出于意亂情迷的欲望。但此刻,他感到自己好像被猛獸逼到了某個偪仄的角落,隨時隨地都要把他拖入欲望的深海,帶著那種生疏而又熟悉的亢奮與狂亂。
純粹的快樂就像罪惡的火星,隨時都能讓他內心道德的高墻失守。
他甚至不確定此刻蓋勒特的此刻的情感擁有多少真摯的成分,又暗含著多少表演的意味,年輕人總是充滿了占有欲和征服欲,鄧布利多無法從這些暴烈的欲望和野心中看透一個人,更無法從這顆心里嘗試著擠出多少真正的情感,多少只屬于自己的位置來,卻又本能地貪戀著,近乎絕望地渴求著,如同一點一點吃下甜美的毒藥。
圣人鼓起勇氣抬起頭,他直視著少年那雙異色的瞳孔,想從那俊美的眉眼間,那溫柔而又蠱惑人心的微笑中找出一些破綻來,蓋勒特的一顰一笑都好像精心設計好的那樣游刃有余,卻也一刻都不偏離地注視著自己的目標。
鄧布利多感覺自己好像喝下了一杯大劑量的迷情湯,還帶著滾燙和溫熱的余韻
他明明已經不相信這種危險的情話,他明明用了幾十年于輾轉反側時去努力淡忘、逃避這樣一個影子,卻還是在遭逢的一瞬間,舊火重燃,暈頭轉向。
真的太狡猾了,明明是浪蕩不羈又充滿魅惑的惡魔,偏偏又保留著獨屬于少年人的干凈和透澈,就好像謊言中摻雜了一些真話,真假交織,讓人再也分辨不清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某一刻,白巫師知道自己失敗了,而且被擊潰得毫無懸念。
就算面對的是曾經那個黑魔王,他也不奢望自己有什么勝算。
或許即使過了幾十年,兩人棋逢對手,明里暗里互相博弈,但當回到他們糾葛的,那個夏天的愛情時,自尊心,道德感,邪惡與正義的界限,這些都會在這個晦暗不清的地帶崩壞掉,而剩下的只是像一個賭徒一樣,去單單憑著年少時的直覺,給這個逢場作戲的賭桌上加各種荒誕的可悲的籌碼。
叛逆,墮落,忠于自己的欲望。
在理智與罪惡感之間瘋狂掙扎,窒息,企圖尋找一個能夠容納他茍活的地方。
他多么偉大,才學出眾,道貌岸然。
他多么脆弱,孤獨,一無是處。
格林德沃終究是格林德沃,他以進攻的姿態,趁著教授愣神和恍惚的瞬間,手插入對方的頭發,給了對方一個永生難忘的吻。
真正的天才是不會被束縛的,一定是存在于,盤錯無序的混亂狀態中,所以啊,教授,你也不應該被束縛在你那張圣人一樣清冷、疲憊、不堪重負的皮囊里。
我絕不會給你清醒過來的機會的。
他知道,這不是鄧布利多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