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準備的是下季度的,改完禮單,就能照著采辦。
名堂多又雜,花里胡哨,說出來誰也挑不出錯處,就是沒錢,就是送不出手,全給爛家里。
京都寸土寸金,江老三妻妾多,兒女多,仆從也多,還供養二老,沒地方收。
到時候隨便他扔哪里,江承海都要引幾個言官瞧見。
一查就知道本家親族花了心思,實際不值錢。
不值錢的東西,犯不上處罰。臉是丟盡了。
江知與怔了下,收拾心情,為婚事準備都在為他操心,他可不能泄氣。
次日一早,趙鳴登門拜訪。
戴儒巾穿襕衫,踏雙新的白底黑面布鞋,拎著兩包糕點,來找江致微。
此次沒有說明緣由,要讓江承海和江知與暗里瞧瞧。
雖十分不情愿,江知與還得假裝跟他在花園偶遇。
偶遇的方式很簡單,讓狗崽跑去花園,他去追。
小狗養了幾天,他常帶去花園遛,差不多到地方,狗崽就會自己往那邊跑,小短腿蹬步,吃得圓滾的肚皮一顫一顫的。
趙鳴跟江致微在涼亭賞畫說棋,也聊八月的鄉試,桌上酒菜都有。
酒是江承海準備的,男人上了酒桌,容易暴露本性。不止趙鳴,改天謝星珩上門,他還要拿烈酒招待。
酒過兩巡,趙鳴就經不住,坐姿搖晃著,談吐間顯了苦相,對即將到來的鄉試充滿擔憂。
江致微耐心寬慰,陪了好一陣,眼看趙鳴酒勁都要緩過來了,借口賞花,帶他到花園。
今天天公不作美,天氣悶悶的陰著,沒有太陽曬,身上都潮潮黏黏的。
趙鳴想回涼亭,突然聽見花園深處傳來人聲。
這聲音怎么說呢,像碎玉聲,溫潤清朗。
他停步,往那邊看。
江知與追著狗崽,順利在花園見到趙鳴后,第一反應是失望。
趙鳴是很端正的樣貌,眉濃眼大,鼻挺唇薄,整體來說,確如堂兄所言,是個很周正的人。
他也高,或是因為還要干活料理家務的原因,不見普通書生的文弱,略壯實一些。
只是周正壯實而已。
他看見江知與,眼前一亮,下意識往前踏了兩步。
江知與本能后退,他知道父親就在暗處看著,很快定下心神,給人行禮。
還沒扯開話頭,趙鳴先問他“這是你的狗嗎”
江知與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趙鳴沒吭聲,眉皺眼挑,渾身上下都是低氣壓。
江知與有點害怕。
他蹲身,抱起狗崽,往后退了兩步。
趙鳴問他“這狗平時吃什么”
江知與第一次養狗,府里人都說狗好養,人吃什么它吃什么。
既是他養的,狗狗伙食就跟他一樣。
“人飯唔,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他挑食,不愛吃肥肉、連筋的肉,也不會啃骨頭,狗崽都會吃,可好了。
這話點燃了趙鳴壓抑的火氣,接下來是一句讓江知與無措的話。
“城外難民扎堆,每天都有餓得扒樹皮啃草根的人,你連人都不管,卻養狗”
江知與懵在原地,緊跟著又被趙鳴訓斥第二句。
“多少人不見溫飽,城內還有乞丐,你還給狗吃人飯”
江知與是有脾氣的。
雖說他的脾氣總憋在心里,多數時候都沖著自己來。可他真的有脾氣。
他克制著,語氣硬,“關你什么事”
也不止他這樣養,他跟人請教過,大家都這樣養。
有些人家窮,狗也跟人一樣,十天半月才沾一次葷腥,一根大骨頭棒子,啃得沒味兒了還舍不得扔。
而且他家只是普通商戶,哪里輪得到他家去救濟災民這分明是朝廷的事。
他爹已經在第一時間響應號召,捐錢捐糧了。他們也是縣內商戶里,布施最多的一家。
還要怎樣
不說朝廷不說官府,甚至不敢去找豪紳富戶的家主,沖著他嚷嚷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