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一天,忙里偷閑著過日子,突然炸響了驚雷。
江知與怔了半晌,定定看著謝星珩,被他身上那股云淡風輕的氣質影響,緊繃的心理防線瓦解,踏實的流眼淚。
他很自責。
明明這么弱小,對外界的防范之心卻不足。
成親之后,家里得了良方,眼看著家族會蒸蒸日上,他們也抓住時機,有了博個“護身符”的機會。
他一門心思在那頭,忽略了太多細節。
江知與松開緊握著謝星珩的手,太過用力,在他手腕上留下了數道指印。
謝星珩叫他別用手擦眼睛,“對眼睛不好。”
房間里的圓桌很小,他們挨著坐,稍一側身,就能碰到對方。
江知與想靠他更近一點,心里卻因即將來臨的災禍,克制著保持距離。
招婿本就是為了躲開三叔安排的親事。
他沒想到,會因此把謝星珩卷進來。
幾經思索,他小聲說“不然我們和離吧”
入贅的男人,沒有和離權。
一般而言,是被掃地出門。
謝星珩有功名在身,情況又不一樣,他可以寫和離書。
江知與舍不得,也愧疚得很,不敢看他眼睛。
他說“你剛好要趕考,就早點走。我把堂哥叫回來,你們路上有個照應。去京都后,就先別回豐州了,我家在京都有宅子,或者你再租個小院暫住。”
“大哥大嫂你不用管,照律法來說,入贅的男人是沒有本家親戚的,我家也不至于牽累到旁支。我買些良田,給他們挪個窩,去鄉里避避風頭。你年后再回來,到時都好了。”
江知與很擅長忍耐委屈與難過的情緒,雖愛掉眼淚,也是使性子時哭一哭,沒這么難藏,腦袋埋到胸口了,話說兩句,就帶了鼻音。
他想,或許是因為太害怕了。
父親是發跡以后,有了豐厚家底,才娶的親。
他出生在商戶,身份低微,卻從未缺吃少穿。條件內,給到他的都是最好的。
也因家里條件好,他有記性起,見過太多商戶的起起落落。
有人破財消災,千金散盡還復來。
有人滅門之禍,一夜之間都成空。
他家算好的,能提前做準備,有個“破財”機會。
謝星珩拖著凳子,離他更近。
“小魚,你看著我說,你想好了真心話”
江知與是真心舍不得他,也是真心不想牽累他。
抬頭了,眼睛還看著下方,睫毛上濕漉漉的。
說不出話,只點頭。
謝星珩兩手捧他臉,搓揉著笑罵道“小沒良心的,得了我的人,偷了我的心,你說和離就和離啊”
他語氣堅定的說著玩笑話,聽在江知與心里,酸酸脹脹。
謝星珩跟他理性思考“說起來還是我惹的禍
,我提議接管難民的,也是我釣其他商戶的胃口,誤導他們,讓他們當成朝廷號召,現在恨上我們也正常。”
江知與搖頭“不是的,不是因為你。”
他都沒有把其他商戶算進去,縣里出事了,鄉紳富戶哪有不表示的
是常知縣太貪了,把李家逼狠了。
也是三叔那頭有差錯,不給家里說。
兩頭對上,他們家成了炮灰。
黃家是被迫卷入的。
江知與心冷的想,錢多,沒靠山,族里也沒出個厲害人。只怕早被常知縣盯上了。
他動腦想別的,眼淚可算止住了。
橫豎睡不著,謝星珩說“我們先去庫房看看看看賣什么,怎么賣”
江知與也想找個事做,分分心。
“好。”
他年少,經驗淺,理論知識又著實豐富,正經說家務事,他很有條理。
“能賣,要找個由頭送往外地。我家一年要往京都送四次節禮,鏢局的生意不會對外公開,說走就能走,沒誰知道貨物是誰家的,送往哪里。可府中下人不能盡信,我便清點一番,七月里,以給三叔送節禮的由頭,把家里明面上的東西都清理掉。”
因為錢財都拿去填農莊的無底洞了,所以沒銀子采辦節禮,所幸家里還有幾個好物件,權當孝敬。
府里上下不會有異樣。
庫房里的精貴物件,他會一并捎帶。
舊貨送去三叔家,新品送去當鋪在常知縣那里學來的。
他心里窩著火。
秋季的節禮,堂哥重新列了禮單,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現在采辦的人還未回來,送信來不及召回,正好助他家渡劫,里外替換。
漂亮,花哨,符合商戶家的浮夸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