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紈之仰頭望謝昀,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刻意掩飾起來,反而唇角掛著輕松的淺笑,“郎君。”
謝昀低了下頭,從袖子里摸出了一根木釵,呈在羅紈之眼前。
“釵子,我已經做好了。”
望著那支精致的桃花釵,羅紈之濃睫不由眨了眨,心里翻江倒海。
謝昀趁羅紈之發愣,已經幫她把釵子簪入發髻中,道了句“好了。”
羅紈之仰望謝昀,不知該說什么好,身后映柳擔心地喚了她一聲“女郎”,像是怕她起了動搖之心。
羅紈之便沒有多余的話,匆匆轉過身,往外走。
可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
謝昀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屏住了呼吸,理智告訴他不該再生出期待,但是眼睛卻不能挪開半分。
羅紈之垂下頭,兩邊的肩頭隨著呼吸重重起伏了兩下,這才伸手摸向自己發髻,拔出那根桃花釵,轉過身,三步并兩步走回到他身前,塞回他的手中。
她沒有想過謝昀會不看她的信就追過來,早知如此,她不會帶走那自欺欺人的圣旨。
如今已經到了這一步,她更不想再留下源源不斷的糾葛。
謝昀的手先是一緊想要一同握住羅紈之的手,但她的手已經輕巧收了回去。
“三郎的東西萬分珍貴,阿紈既已做出選擇,便不能再自欺欺人。”
謝昀視線落下,手里那根桃花釵是他做廢了十幾支后才精心雕刻而成,又隨他千里迢迢而來,只為博她一笑。
然于她而言,這并不是什么珍貴的禮物,反而是沉重的負擔,代表著和他的牽纏無休止。
好。”謝昀唇角微揚,露出苦澀,沒有多言,只是中指無名指抵住釵身,拇指強壓釵頭,“咔嚓”一聲,釵子在他手里斷成了兩截。
這支耗費他頗多心血的木釵既不得她喜歡,便毫無用處。
羅紈之驚了下,不由抬頭迎上謝昀的雙眼。
他的瞳仁漆黑,讓人難以窺探里里掩藏的情緒,更何況還有那微濕密長的眼睫覆蓋了大半。
他嗓音溫和道“我都隨你。”
曾經“隨你”是他們之間繾綣的調情,是三郎寵慣的逗嘴。
現在“隨你”就有了種一方不得向一方屈服的不甘與悵悵。
羅紈之抿了下唇,正式對他拜道“三郎,就此別過。”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2
謝昀望著她,沒有回應她,唇角猶如擰得過緊的弦,只能繃直。
羅紈之帶著廖叔映柳離開別莊,犢車搖著銅鈴,腳步不緊不慢。
謝昀站在莊子院門里,靜靜佇立。
跑吧,跑快些吧。
青牛渾然不知他心里的念頭,輕輕晃動著小耳朵,慢悠悠地甩著短尾巴。
謝昀有些發狠地想。
為何世人總愛驅使牛這樣慢騰騰的牲口,讓他有諸多可乘之機。
這么近的距離,這么慢的速度,不過是墨龍駒幾個騰躍的功夫。
他可以攔下車,把車里的女郎重新抓下來,任她如何巧舌如簧,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概不理會。
她會氣會惱,還會狠狠咬他,那又如何。
可他會得到這女郎,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