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七嘴八舌。
“是啊,我們聽說了前線打贏了幾場仗,心中十分后悔當初沒有出上一份力,好在現在還能幫上忙。”一人指著后面的木柴,誠懇道“我們幾家把為冬天存下的柴火都搬了出來,多長的路都能給你鋪平它”
羅紈之望著他們,忽然鼻腔發酸,不能言語。
女郎的神情讓他們心生不安,聯想到那些不知真假的傳聞,更加惶恐,面面相覷后,有人忐忑問道“月大家,莫不是已經太遲了”
羅紈之立刻搖頭,紅著眼睛道“不,不遲。”
她只是想到或許還沒有哪一個時刻,他們能夠做到上下一心。
十年、二十年的頹廢并不能真正把晉人的心性消磨干凈。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他們力挽狂瀾的努力永遠不會遲到
眾人齊心協力將長短不一的柴木鋪在這條泥巴路上,填平了所有的坑洼,就好像這破破爛爛的國土被無數的人填填補補,不愿意見它就此傾覆。
銅鈴聲、牛叫聲,所有人沉重的呼吸聲匯聚在一起,牛車運著糧草也戴著眾人的希望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他們不知疲倦,心里只想著早一日送到前線,讓將士們能吃上飯,讓戰馬們能飽腹。
秋風凜凜,寒鴉嚦嚦。
隔著絳河兩岸,北胡的前鋒與大晉的軍隊在黃昏時終于打上了照面。
戰馬嘶鳴,招展的旌旗遮蔽了天空,豎起的長戟猶如茂密的森林,幾十萬人同時呼吸,都能融化冰雪。
這是一支讓人聞風喪膽的強師。
謝昀帶著幾名親衛就在河岸邊上眺望。
絳河此處大約有九丈寬,降雨后水位
高約四尺半高,幾乎已到一個成年男子的胸口。
翻涌的急流不斷絳河底的泥沙翻起,渾濁的水被赤紅的夕陽照耀,猶如流動絲綢,閃耀無比。
河岸兩旁每隔十幾步的距離就豎著一根高聳立桿,立桿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延伸到了河的對面,仿佛無端生出了一條條橫跨河水的橋梁。
這條絳河曾經是一位奢侈的昏君南巡用的運河,彼時兩岸花團錦簇,無數的纖夫就是通過這些立桿拉住沉重的皇船前行,供皇帝游玩,現在還有一些拳頭粗的鋼鏈垂在立桿的上面,十數年來唯有些許銹跡給它們蒙上了歲月的痕跡。
沿著河岸巡視了一圈,謝昀不發一言就回去了。
察答卡雖然脾氣沖,但也不是莽撞的人,照例叫人也去河岸邊上巡查,探查出現在的水深超過軍隊能正常渡過的深度后,便也先回去扎營休息。
日暮時分,赫拔都帶著一支輕騎提前趕至絳河岸,與前鋒匯合。
得知對岸的晉軍已經彈盡糧絕一日了,赫拔都不由慶幸自己抓住了時機。
“務必將他們殲滅在此地”赫拔都拔出彎刀,精神振奮道“不能讓他們留有復燃的機會,明日,我們將有一戰”
察答卡單膝跪地,也激動道“愿為王上效力”
眾胡將齊聲道“愿為王上效力”
與此同時的晉營火把噼啪燃燒,燈火通明。
糧草隊不負期望,如期趕至,伙頭兵馬上把食物帶下去煮成熱食,分給眾將士飽食一頓。
謝昀等人穿著齊整的鎧甲走出營帳,外面黑壓壓的士卒都望向中央位置,等候聽主帥決策。
幾名蒼衛扶著刀分列在他的身后,光是站立不動就能感受到他們威武的氣勢,逼面而來。
而穿著鎧甲站在他們身前的謝昀更是雄姿英發,猶如神將臨世,他抬眼環顧四周,迎著那一雙雙緊張又激動的眸子,他朗聲道“蠻胡久奔,疲累不堪,蠻帥狂妄,恃勇輕敵,今我輩飯飽衣暖,可以一戰”
將士們舉起鋒利的長矛,齊呼“可以一戰”
群呼止歇,謝昀才又站出一步道
“明日前鋒我需要兩萬人。”
待謝昀與蒼衛們騎上馬,隊伍很快聚散重組,人數眾多,遠遠超過兩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