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很生活化的拎著一兜子菜,好似終于沉甸甸的跟這世界有了些牽連。睫毛一翕,煽動整個世界的光。
溫澤念靜靜看著,發現她瞧見了自己時,也沒挪開眼神。
孟寧拎著菜走過來。
她沒有問溫澤念在這干嘛。也沒有問溫澤念怎么還沒走。
好像她們都知道。明媚的春光是表象,錦簇的花團是表象,祁曉開朗的歌聲和談笑是表象,她們其實站在一個刀光劍影的路口,各自要去同命運搏殺。
孟寧只是靜靜坐到溫澤念身邊,沒有太近,也沒有太遠。
優柔的風吹過兩人的鬢發,良久,孟寧壓低聲音問“你怕么”
身旁是玩健身器材的阿姨們操著本地方言大聲聊天。溫澤念沒說話。
孟寧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其實我,有一點點怕。”
溫澤念忽而站了起來,往前走去。
孟寧愣了下。
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已答應溫澤念要兩人一起試試了,她現在來說害怕,的確打擊人信心。
美女脾氣果然都差啊,孟寧自嘲的笑笑,低頭盯著自己的膝蓋。
一道影子擋住了陽光。
孟寧已知那是誰,沒抬頭。
溫澤念遞給她一包糖。
她恍然想起溫澤念剛轉學來的第一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圓臉的少女雙手摁著椅沿埋著頭,連身體語言都在書寫緊張。
忽然桌上多了一顆糖。
溫澤念抬頭便見清秀少女明媚的笑,像能照透黃浦浦江水的一縷陽光。
十四歲的少女沒問她怎么了,只是說“其實我每天出門的時候,也會有點怕。”
怕從自己的洞穴,走上那條與世界相連的搖晃晃獨木橋。
而此時,十多年后,溫澤念站在她面前,拿著跟當年同樣的牛奶糖,低聲說“其實,我也有一點點怕。”
孟寧頓了頓。
抬手,越過了她指間拈著的那包糖。
孟寧甚至沒
抬頭,可她準確無誤握住了溫澤念的指尖。
很小聲的說一下下就好。
溫柔的人總是很克制。她們說一點點,她們說“一下下”。
孟寧于是在晨光熹微的春日上午,坐在一片毛絨絨的柔和光線里,握住了溫澤念的指尖。
溫澤念問“只這樣握著就好啊”
“嗯。”孟寧仍是埋著頭“慢慢來。”
她們是該慢慢來。
她們的感情是一片廢墟里長出的幼苗。記憶里的小城被時光掩埋逐漸荒蕪,露出一副賽博朋克般的后現代殘酷景象,里面顫巍巍長出來的嫩枝太稚拙,經不起任何的揠苗助長。
于是溫澤念輕輕的“嗯”了一聲,靜靜站著。
孟寧起先握她的手很輕。后來又逐漸用力,用力到她都微微有些吃痛的地步。
松開來,仰起面孔來沖她笑笑。
安靜的面容為何亦可振聾發聵。大抵那像一句承諾,承諾說“我會為了你,再堅持一下下,再勇敢一點點。”
她喜歡溫柔的人克制的說“一點點”、“一下下”。
因為她也同樣克制的站在這里,忽而嫉恨起撫弄孟寧發絲的那縷春風。
而她始終靜靜的站著,什么都不做。
孟寧獨自拎著菜上樓,沒說在樓下遇到了溫澤念的事。
她沒有邀請溫澤念上樓吃飯,溫澤念也默契的沒有提出。
那太快了,不適合她們目前過分孱弱的關系。
祁曉愉快的說“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竹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