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有。
他的意識似睡似醒,竟不斷往復著生前死后的夢魘,不知飄到了哪里。
摯友拔劍相向、同門冷言冷語、師弟輕蔑垂眸
所有人都想讓他死。
安無雪就這樣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少個冬夏,直至昨日醒來,修真界和人間界已經淌過千年。
最為荒唐的是他居然還在落月峰。
他成了一個名為宿雪的人。
宿雪是云劍門從凡間里找來的爐鼎。
云劍門用靈藥將宿雪堆到辟谷期,進獻給了出寒仙尊謝折風。
而他這位無情入道的師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當真把宿雪留在了落月峰。
云劍門喜出望外,留下兩個弟子照應宿雪就是屋外喊他的兩人。
脾氣不好的叫云舟,沉穩的那個是云舟的師兄,叫云堯,都在小成期。
安無雪昨日恍惚許久,終于從千年沉夢中醒了過來,意識到他現在的處境和身份。
宿雪是謝折風的雙修爐鼎。
謝折風
偏偏是謝折風。
他這千年離索間,夢到最多的,就是謝折風于霜雪后拾階而上的背影。
謝折風是他上輩子的執念。
可這執念在出寒劍光落下的那一刻,被謝折風斬了個干干凈凈。
他不想再見到謝折風了。
他昨夜編了個要去凡間采買的借口,讓云舟云堯去借了一艘靈舟,等夜禁解除,落月山門可隨意通行之時帶他出去。
他想離開落月峰。
安無雪翻身下床,潦草地披上外袍,戴上昨夜準備好的隔絕神識的帷帽,快步走至門前,拉開房門。
云舟在外面已經喊他喊的不耐煩了,正抬腳打算破門而入。
門恰好打開,云舟一個沒站穩,“哎喲”一聲往前撲來。
安無雪立刻側開身。
云舟沒想到安無雪不接住他,手忙腳亂地喚出靈劍,穩住身形,怒道“宿雪你”
云堯在后頭勸道“師弟,動怒于修行不佳。”
安無雪上輩子大半生都在做落月弟子眼中臨危不亂挽大廈之將傾的首座,隕落之后又昏昏沉沉地過了眨眼千年,許久沒見到這樣的少年意氣。
他笑出聲道“下盤不穩,平日練劍,不能只練劍法,也該多練身法。”
說完他便走出門去。
靈舟停泊在前方,他不愿耽擱,率先踏上靈舟。
云舟在門前撓了撓頭“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他一頓,“不對,你怎么看得出來我不怎么練身法”
安無雪頭也沒回“猜的。”
云舟又想說什么,云堯卻拉著他,隨著安無雪上了靈舟。
兩人一同以靈力催動靈舟之時,云舟打量了安無雪一眼“誒你怎么戴著帷帽這兩個月你天天待在屋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好不容易出趟門,怎么還遮臉啊”
他出了山門就不打算回來了,戴帷帽自然是為了不惹人注意。
真話說不得,他隨意搪塞了個理由“日頭大,怕曬。”
“怎么可能這里又不是凡世間,哪有修士怕日頭大的”
“有,我。”
“”
云舟憋紅了臉,正想反擊,云堯卻攔住了他,道“云舟師弟,落月峰是修真界第一大宗,規矩森嚴,靈舟是我們借的,到了時辰是一定要還回去的,我們別耽擱時間了。”
兩人一同催動法訣,帶著安無雪朝著落月峰山門而去。
安無雪坐在靈舟之中,算著時辰,只希望不要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