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城主,我前幾日入城,聽到城中歌謠傳唱往事,感念樓城主立劍陣之功。此物是入城當晚他人贈我,我借花獻佛,贈與城主。”
是那盞云舟為他買的小兔子花燈。
他蘇醒之后初入人間,第一次被繁華迷了眼睛,舍不得火光熄滅,用靈力封存了燭火存于靈囊中。
如今花燈遞到樓水鳴手中,失了他靈力護持,燭火倏地跳動起來。
樓水鳴提著這盞小兔子花燈。
殘魂只能留存最濃烈的回憶,他記憶不全,隱約想起和宋蕪合籍當日,照水城連十個燈籠都湊不出來。
恍恍千年仿佛都被捏進了這一盞精致的小兔子花燈之中,在他眼前灼燒。
樓水鳴喃喃道“首座”
“花燈是我為照水生靈贈與你,但是樓城主,”他說,“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位首座。”
樓水鳴一愣。
他的殘魂已經幾近消散,似是無法思考更多了。
他只能面露困惑。
安無雪垂眸,看著他雙手環抱卻手中空無一人的模樣,說“我只是千年之后一個路過此地的庸人,你口中的那位首座,早就隕落在千年以前。所以”
他嗓音一頓,掩下雙眸澀感,笑了一聲。
“見諒,你的跪拜和你剛才所言,我無法代替一個已死之人承接。”
樓水鳴神色一震。
他張嘴,似是想說什么。
可安無雪沒能聽到聲音。
眼前的魂影徹底消散了。
花燈沒了依托,墜落而下,順著風流滾了幾圈。
燭火卷上花燈,火舌逐漸將整盞花燈包裹,只余下灰燼,散于風中。
一道靈光悄無聲息地涌入安無雪體內。
照水劍重歸平穩。
秦微一直紅著眼眶,此刻終是沒能忍住雙眸一濕。他雙手抱劍,對著樓水鳴和宋蕪魂消魄散之處,徐徐作揖。
四方結界隱沒,似有不少落月弟子在靠近。
安無雪從千年前的回憶中緩緩回過神來,回到了“宿雪”。
他抬眸望了一眼復又天晴的天穹,神情木然。
宋不忘掠步趕來“師父,東南方沒有問題啊,你們”
他一頓。
他只瞧見白衣浸血的謝折風拿著舉世無雙的出寒劍,只有辟谷期的安無雪似是在地上滾了一圈,渾身臟兮兮的,好像還受了傷,而他的師父正收起靈力掠至安無雪面前。
他沒有瞧見上一刻那瞬間消散的紅衣身影,沒瞧見同花燈一齊化作灰燼的樓水鳴的殘魂。
一切似乎在他回來之前便結束了。
謝折風冷冷的嗓音響起。
這人在問秦微“照水劍下
鎮著大魔,你為何從不與我提及”
“我也是今日見照水劍異動方才知曉。”
“我趕到之時,兩處陣心皆被標記,只待截斷濁氣。我記得你不擅陣,竟能如此迅速尋到陣中疏漏之處”
“還有,”謝折風壓低嗓音,瞥了一眼安無雪,“劍陣變故,如此大事,你為何帶宿雪一個辟谷期的修士來此”
安無雪動作一頓,還在發疼的身體緊繃了起來。
他還是躲不過。
秦微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在說出宋蕪存在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沒有回頭路的準備。
秦微方才還對他說“不怕我殺了你”,直至此刻沒做什么,已是看到劍陣危難的份上,現在
他閉上雙眼,撇開頭,不想看秦微的表情,也不想看謝折風知曉后的反應。
他聽到秦微說“當然是我標記給我自己看的,以免出手時弄錯了。”
安無雪一怔,復又睜眼看去。
秦微優哉游哉地收劍,用法訣去了身上塵土,神色淡然,找不出一點兒破綻。
他說“我是不擅陣,但我和安無雪在此地待了十幾年,照水劍陣的門道我還是記得的。”
他瞥了一眼安無雪,目光似是慌亂了一瞬,又被他看似從容的神情壓下,“出事的時候你沒醒,我怕緊要關頭找不著你,這才不得不帶上宿雪他身上不是有你給的天涯海角符嗎”
“怎么,謝仙尊問這些無聊的問題干什么這些有什么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