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雪卻說“長老若是當真自己無法心安,不必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千年前安無雪就死在不遠處的山門下,長老可以在那里立個墳冢,每年去給自己難安的心上個香。”
秦微瞬時憋紅了臉,一會臉色又青又白。
安無雪不再說話。
秦微猛地走到他面前,遞劍給他。
安無雪“”
“你干脆一刀殺了我吧。”
“”他無言了半晌,“這是劍。”
秦微手一抖。
安無雪又無話可說了。
他在回到霜海和被秦微跟著這兩個糟糕的選擇中猶豫了一會,他果斷選擇回霜海。
他輕馭靈力,躍上劍鋒,御劍離去了。
秦微還拿著本命劍立于原地。
他看著安無雪遠去,握劍的手愈發用力,最終卻只能松垮垮地放下。
他轉身回了蒼古塔。
玄方見他回來,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回來,這些弟子攔不住長老,我不敢離開。”
秦微這回倒沒有如先前那般要動手。
他稍稍仰頭,望著蒼古塔頂層的細窗,想著里頭是何光景。
他自仙禍時便掌司律峰,莫說是落月峰弟子,即便是兩界修士,也有不少在他手中定罪入塔的。他見多了人間紛擾,人心傾軋,反倒覺得自己必然是秉公無私,篤信證據,不會選錯、走錯。
于是他自己送了那么多人進蒼古塔,最終最需要進去走一遭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想起方才安無雪說的那些話。
他側著頭,問玄方“我為何不能進去”
玄方一愣“剛才已經和長老言明”
“你說無罪不能入塔,”秦微哂笑道,“我怎能算無罪讓開吧,他說的對,我確實不能因著為了自己心安入塔,我即便入了塔又出來,也只能繼續夜夜輾轉反側不能眠。入塔只是因我自己。”
“是我要面對我自己做錯的事情、走錯的路。”
他壓低嗓音“玄方,你難道就沒有回頭看時,因遺憾后悔而為自己定下的罪”
玄方攔著他的手一顫。
他有。
他驀地想起千年以前,他還是孩童之時,明明仰頭對那人說那人必然會高坐明堂,可后來眾口鑠金,那人被細數罪狀,他怎么就在一旁看著,不曾出手呢
他的手漸漸握緊成拳,隨后放下了。
這一回,玄方只說“入塔一事,為防事端,我會封鎖消息。蒼古塔鮮少有渡劫巔峰的仙修入內受刑,秦長老身上還有兩界之責,還望長老自己把握好分寸。”
“大可放心,我不會死在里面。”
他說著,喚出靈符。
入蒼古塔必得司律峰批,他自己批不了自己,這是宋不忘去守陣前幫他畫的定罪靈符。
他拿到這靈符,本想直接進去,卻又被玄方攔在門前。渡劫期在宗門內交手怎么也算難看,因此拖到現在,總算能用上。
靈符浮起,鎖鏈自浮空而出,攀上他四肢。
判了百日受刑的靈符落在他身上,他吃下封鎖靈力的丹藥,主動走進蒼古塔。
安無雪剛回到葬霜海,困困便“咻”的一聲鉆進他懷里。
他撫著困困的腦袋,問它“謝折風呢”
“嗚嗚”
“帶我去找他。”
困困似乎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要找謝折風,腦袋歪了歪,還是跳下他的懷抱,在前頭引路。
霜海內的禁制對困困無效,他們一路進了霜海深處的松林。
安無雪看見松林中一個人影坐在長松的陰影之下,面前擺著石桌,石桌之上黑白交織。
謝折風在獨自一人下棋。
他緩步走近。
這人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在一會執黑一會執白地自己同自己對弈。
直至安無雪抱著困困走到石桌旁,謝折風這才說“你讓困困引路來找我是為何”
安無雪低頭,發現棋局之上,黑子的落子風格和他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