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雪一直在下。
一輛吉斯-101型轎車在崎嶇的公路上緩緩行駛,車頭昏黃的光柱刺破暴風雪織就的厚重雪幕,照出了前方若隱若現的哨卡輪廓。
不一會兒,遠東第二軍區的司令部在暴雪中漸顯真容。
圍墻、哨塔、持槍的哨兵,都在風雪中凝固成靜默的剪影,只有探照燈的慘白鋒芒在飛雪中來回撕扯。
臨近警戒線時,車子逐漸減速,最終停在大門前。
哨兵上前一步,抬手敬禮。而馬卡洛夫則是降下車窗,默默地遞出文件,沒有說話。
“中將同志,普爾卡耶夫大將在地下指揮所等您。”
待仔細檢查完證件,哨兵退后兩步,立正行禮。
鐵門緩緩打開,轎車駛入,車輪下的積雪被壓實,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但很快又被新雪覆蓋。
“哎。”
在一聲裹挾著太多無法言語的嘆息后,馬卡洛夫推開車門,走向那座由沙俄遠東總督府改建的花崗巖堡壘。
堡壘入口與地下指揮所之間的距離并不算遠,可短短百米的甬道,老馬的腳步卻沉得像陷在沼澤里。
無他,只因作為一名外交官,他始終認為自己做得還不夠好。
“三個月,整整過去了三個月,為什么還是沒有搞清楚日本人在邊境區域的布防情況。要是在東線戰場,你們這幫人早就成為了鉗形攻勢下的俘虜!”
“我再強調一遍,冬季-42演習,那可是sdl同志制定的計劃,也是我們現階段最重要的軍事行動。”
“哪個部門哪道環節要是再掉鏈子,我一定會親自把負責人揪出來,然后再送他一張前往斯大林格勒的火車票。”
剛剛走到地下指揮所的門口,一陣陣夾帶著方言和俚語的訓斥聲便傳入了馬卡洛夫的耳中。
有一說一,其實老馬現在的頂頭上級并不怎么好相處,畢竟對方可是跟朱可夫和羅科索夫斯基同期的指揮員,是參加過一戰、紅白內戰、波蘭戰役、基輔戰役的老將。
跟這種級別的老一輩共事,任誰都會感到壓力山大。
考慮到接下來的會議必須保持冷靜,馬卡洛夫緩了一會才推開冰冷的防爆門。開門的一瞬間,嗆人的煙霧立刻裹住了他的呼吸。
眼瞅著自家參謀長前來報道,普爾卡耶夫大將先是擺了擺手,示意肩膀上沒有將星的閑雜人等先行離開。
待清場工作順利結束后,他直接從抽屜里拿出了一份電報,緊接著語氣凝重開門見山地說道:
“冷風城來電,前線近期出了重大變故,我們再一次失去了卡拉奇渡口,斯大林格勒很有可能要淪陷了。”
話畢,普爾卡耶夫緊攥電報紙,指節在總參專用的信箋上壓出了幾道深痕。很顯然,他根本沒想到血戰一年半的德國人,居然還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斗力。
馬卡洛夫猛地抬頭:“什么時候的事?具體戰報呢?”
“兩個小時前,第62集團軍司令部發來了最后一份電報,德國人已經占領了所有渡口。”一名少將參謀遞上文件,他的手抖得厲害,“崔可夫同志,生死未卜。”
“我們的天王星行動,大概率要失敗了。”
此話一出,地下指揮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連時間本身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卡拉奇位于頓河畔,是連接斯大林格勒與后方的最重要交通樞紐之一。
如果德國人占領這里,那他們就可以切斷補給線,從而實現對斯大林格勒的合圍,讓整個東線戰局朝著向自己有利的發展。
這可是會牽動歐洲西線、北非,乃至是太平洋戰場的大變故,地下指揮室內的指揮員們怎能不震驚。
片刻后,最終還是馬卡洛夫開口打破了沉默。他凝視著東線地圖上犬牙交錯的戰線,一針見血地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誰能告訴我,前線究竟發生了什么?”
“明明在11月月初,天王星行動還一切順利勢如破竹,我們甚至已經掐住了了保盧斯第六集團軍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