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惡戰爆發的突然,同樣是藩王勾結外域蠻夷共同進犯。鎮守平陽山的將帥不敵,兵士死傷無數,而南境地處邊塞,援軍將帥馳援難及,眼看整個平陽即將淪陷。
學而優則仕,武而優則將,寐界也不例外。
危急關頭,有人想到了正在外域走鏢的景猙,便急切切上書境主,力薦他就近去破敵。
境主自然聽過景猙的威名,深以為然。當即飛書,封其為護忠將軍,命他去接帥印。
可惜,景猙單打獨斗慣了,也許他一人等于一支隊伍,但讓他一人管理一支隊伍,真不行。
為帥者,要的是排兵布陣的謀略之力。
古語云,善用兵者,可以為將,善用將者,可以為帥,善用帥者,可以為王。
可惜他最善用的,是他自己。
就好像一個兇猛的獵人,驅使著自己的狼犬,只要讓他上山那就是一方霸主,但這樣的人卻無法守好一爿莊稼地。
這注定是一場炮灰結局。
昔日的鏢王到平陽拿帥印之后不到半月,便血灑南境——他帶十名精銳深夜偷進敵營突襲,卻被甕中捉鱉,再無音訊。
一直到戰火休停,寐界朝堂之人才從蠻夷投降過來的一名中將口中聽得,景猙死得極慘。
別說尸骨,連肉泥都找不到——平陽靠近邊外,隆冬時節本沒有黑熊,都在洞穴內冬眠,但蠻夷首領卻命一支騎兵把景猙帶到邊外扔進了一個巨大的洞窟,里面一頭母熊帶著兩只幼崽正在沉睡。
中將彼時正是那支騎兵營的領隊,他奉命將景猙扔進洞內,而后下令讓兵士用連弩射殺了兩頭幼崽,再以巨石堵住洞門。
結果并不難猜。
冬眠中被吵醒的熊本就暴躁異常,何況見到幼崽慘死,那母熊的殘暴程度非常人可想象。
據那中將描述,他們雖身處洞外,但卻能清楚聽到母熊震山的嘶吼,整座山體都在跟著共震,饒是一隊精銳,那聲音也讓他們無人敢進洞查看。
一直到三日后,洞里徹底沒了動靜,他們才小心翼翼把那堵門的巨石挪開了一條縫,洞內血肉模糊,既看不到完整的熊,也看不到完整的人。
就這樣,景猙一世英雄,一生馭獸無數,倒了,卻只能立個衣冠冢。
境主自然惋惜,遂追封景家世襲侯爵之位,封景嵐為“忠慧郡主”。
景嵐哀慟難抑,但也無可奈何。
沒了父親的號召力,鏢師如沙,迎風四散。
盛極一時的景門鏢局很快就消失在江湖。
她心灰意冷,不再練劍習武,而是努力學著撫琴繡花,努力讓自己與別的郡主“看起來”一樣。
三年孝期過后,她嫁給了寐界最邊緣最無權勢的貴胄“阮北溟”——她一個平民山寨郡主,他一個無勢散裝王爺,倒也算門當戶對。
唯一的倚仗是阮家與莊家有親緣關系,莊家一族根葉深厚,阮家如藤蔓依傍左右——從旁人眼中看去,倒也活得恣意。
但時間久了景嵐難免不甘心,她并不想要這樣的活法。
隨著時間流逝,她漸漸生出一種怨懟之心,覺得整個世界都欠她一個說法,自己明明可以大有一番作為,卻為何落得如今這般需要依附得勢之人過日子的田地。
于是,在阮綿綿出生后,她所有的不甘和曾經的自驅力都化作了一股蠢蠢欲動的“養成欲”,她要把阮綿綿培養成最得體最名副其實的貴族之女,她要讓她嫁給寐界最強大的男人——總之絕不能像她這樣,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邊緣王爺。
景嵐滿心的期許,教阮綿綿無所不用其極,好像只要有朝一日她能達成,自己就能跟著女兒重新煥發新生。
說到底,阮綿綿長成今日這般性情,與阮母錯誤的養成方式脫不了干系,不過這已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