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塵跟著走了兩步,腳下卻遲疑了,她看著墨汀風的背影神色黯然,方才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
……
半炷香前,境主有意在墨汀風缺席時指婚,宣布他與秦雪櫻的婚事——很難讓人不懷疑這是提前設計的好戲。
這等荒謬和下作的手段,也不知始作俑者是誰,會是境主嗎?還是秦雪櫻的主意?
可殿上賓客聽聞喜訊,早已熱鬧亂做一團,紛紛爭搶著賀喜秦雪櫻,便是宋微塵有心為墨汀風“辟謠”,也必不會有人理會。
莫說她此刻身份只是司塵府一區區平民樂師,身若浮萍,人微言輕;
便是自揭面目,承認她就是新任白袍尊者又如何?除了讓墨汀風多個欺君之罪,對現在的局面沒有任何改變。
真荒謬啊……
宋微塵正在錯愕愣怔,境主卻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手,依然慈愛依舊,覺不出半分曖昧。
“孤知你與汀風兩情相悅,但畢竟你們身份懸殊,你若真心相付,便要考慮他的前程。雪櫻與他日后定可互相成就,你身為妾,既得恩寵,又能隨他們同濟青云,何樂不為?大善,大善。”
“呵……”
她忍不住一聲輕笑,嘴唇微微發抖,一時詞窮,對這么流氓的行徑不知說什么好。
看她鼻頭眼角微紅,更平添幾分我見猶憐的氣韻,境主秦桓忽然神色一轉,斜斜湊近了些,語氣里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曖昧。
“桑濮姑娘,孤知你委屈,也想好好補償。”
“這樣,如果你不愿給汀風做妾,大可以把這里當作你自己的家,孤這些個別院玉樓,你隨便挑,想要什么,盡可向孤開口。”
……
本來孤滄月已經回了自己的側席,尤其在境主宣布秦雪櫻與墨汀風的婚訊后更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散漫模樣,斜杵在靠幾上喝酒,偶爾捏一把過來倒酒的侍女的手,似是醉得狠了。
可境主最后這句話分明傳進了他的耳朵,孤滄月冷哼一聲,突地將手里酒樽咚一聲扔到境主坐席的軟墊上,酒撒出來,濺濕了境主的錦袍。
“濺出來了,境主大人。”
“多擔待啊,酒喝多了手抖,這不,一不留神就要犯濺!”
聞言,秦桓干咳一聲,臉上訕訕,人倒是立即正經危坐了回去。
該說不說,孤滄月是懂陰陽的。
要是放在往常,宋微塵必定忍不住要噗嗤笑出聲,可眼下心里酸澀的要死,實在笑不出來。
她心里有兩個小人兒正在拔河。
其中一個小人兒罵罵咧咧,就等著墨汀風回來告黑狀,她還就不信了,難道冰坨子不答應,這秦雪櫻還能強嫁不成?
墨汀風是走了,又不是死了!等他回來不就是妥妥的打臉時間么?
宋微塵好想看秦雪櫻的窘態。
可另一個小人兒不吵不鬧,卻明顯把界心紅繩拽到了她那一側。
這個小人兒柔聲細語提醒宋微塵,七夕那日她要為墨汀風解除斬情禁制,若那之后他忘了桑濮也忘了宋微塵,她還要嫁給他嗎?
又或者應該這么問,他還會娶她嗎?
而且一旦為墨汀風解除斬情禁制,也就意味著她身上的前世印記再無機會消解,意味著她很快會死……從這個角度想,她寧可他什么都不要記得。
所以……還有什么好爭的呢。
打定主意,宋微塵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起身向著秦桓一拜,
“境主大人,民女有一事相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