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墨汀風睜眼看向桑濮,眼底拼命壓制著潮水般翻涌的情緒,“可否請教姑娘……都聽見了什么?”
“聽見公子說‘言妄顯著真,真妄同二妄’。”
“聽見公子說你與其他男子不同。”
“聽見公子說你有真心,無需借口。”
……
眼見著紅日西沉,懸于山海之交,似一顆將熄未熄的火炭。
桑濮垂了眸,明明是這落云鎮最負盛名的景,她卻有些不敢看。
日落之后,蜉蝣就會墜落。
原來壯烈到極處,竟是喑啞。
“呼——”
忽然就起了晚風,來得毫無預兆,無需施法那木鳶也能隨風扶搖,只是失了墨汀風的控制,眼見著它越飛越遠。
剛欲施術召回,桑濮卻意外的攔住了他。
“墨公子,許我一件事可好?”
她指向那只木鳶,黑瞳如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緒。
“如果墨公子舍得,我想請你現在就施仙術燒掉它,只因桑濮想永遠獨占這只木鳶,便是宋姑娘,也不愿與之分享。”
說話間木鳶已經飛到跟落日差不多的高度,被那紅日映著,倒不像信鴿,更像只浴火的鳳凰。
墨汀風沒有回答,修長的手指向著木鳶的方向伸出,竟有些微顫。
僅一瞬,木鳶身上就爆開了火花,遠遠看去像一盞孔明燈,亦惹得眼尖的游人駐足紛紛。
只可惜本就是易燃的泡桐木所制,不過兩三盞茶的功夫,已然被術火燒成了灰末,被晚風一吹,似什么都不曾發生過。
桑濮笑了,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消失。
她轉向墨汀風,靜靜地看著他,這一眼之深之長,足以跨越千年。
“墨公子,方才木鳶燃燒時發出的噼啪之聲,是我同你說的話,你可聽清了?”
桑濮的眼神讓墨汀風一時失神。
見他沒說話,桑濮自顧開口,
“我說的是——”
“今日墨公子言語中盡是宋姑娘,你知她喜好,念她安康,護她周全,我亦跟著歡喜,仿佛千年前的我,也因為這份守護而變得珍貴起來。”
“不過,我不想祝福你們天荒地老。”
“任何事情只要帶上時間這個枷鎖都會變味,我只希望你們在一起的日子,有滋有味,互不辜負。”
“墨公子,我們終究是錯過了,今天之后,我自放下——”
“你也該放下了。”
“往后余生,忘卻桑濮,好好待宋姑娘。”
借著夜幕蓋臉,墨汀風的淚再也止不住,他下意識去握桑濮的手,想留住那抹余溫。
“是你說的要‘當下心’。”
“你仍舊還在這里,又何必預設別離。”
“我帶你去用膳,夕滿樓的杏仁香芋奶釀一絕,許多女兒家慕名而來,微微也贊不絕口,想來你也會喜歡。”
桑濮沒有回應。
她已經徹底消散。
方才那番話,是她拼盡最后一絲殘魂,留給墨汀風的一份釋然。
此刻宋微塵的神魂已經歸位,只是因著桑濮神魂的余韻仍在,更迭交替之間一時說不了話,只能任由墨汀風將自己當作桑濮拉著去了夕滿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