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興懷站在渡口之上,看著遠處繁華忙碌的漕運。
所有人猶如蟲蟻一般忙碌著,一些船只剛剛停泊,便有無數苦力上前搬運,整個帝京的供給,皆仰賴這些貨船。
但他的心中卻一聲感嘆。
經過數百年的拓張,這漕運越發興旺,但朝廷收稅卻越發艱難。朝堂上下,肆意勾結,不斷鉆挖漕運之空,每年朝廷流失的銀兩,恐怕要成百上千萬計。
之前朝廷為了平定北地胡人,國庫財用不足,迫不得已只得向地方加稅,去向底層的百姓搜刮。
但實質上,無論是此處的漕運,還是南方的官鹽,都被無數蠹蟲插手。
這些本該是稅收的大頭,如今每年收上來不過數百萬兩銀子。
對于一個王朝來說,這點銀錢簡直少得可憐。
他按緊了腰間挎的龍紋寶劍,這是皇帝御賜,方便他在地方上便宜行事。一旦查出什么問題,有先斬后奏之權。
只是
“大人,船來了。”
“我護送您上去。”
獨臂青年看著遠處過來的一艘大船,小聲說道。
景興懷點了點頭,待到船板放下之后,他便邁步上了船只。鎮撫司的親兵也緊跟著上了船,被分配在四處駐扎。
在那大船之上,站著兩個身高、樣貌幾乎一致的中年道人,他們面色生硬,背負著寶劍,只有在看到景興懷的時候,才微微點了點頭。
“這兩位就是在下的師叔,于錦江、于觀海。”
獨臂青年與景興懷介紹道。
“多謝二位不遠千里過來保護景某。”
景興懷拱了拱手,他之前便已經曉得這兩人的身份來歷。
他們與獨臂青年徐承卿同出一門,實力卻已然達到甲級兵武,縱觀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尤其是兩人是雙胞胎,天生便心靈相通,一旦聯手,能抵御三四位同級高手,非常厲害。
幾乎只要武圣不出,便能保得景興懷周全。
待得眾人都上了船之后,這艘大船便收了錨,緩緩沿著洵水,向著南方而去。
如今已經臨近黃昏,遠處的夕陽快要落到山那頭,余暉在云層間層層疊疊的暈染開來,好似有人用鮮艷的顏料狠狠抹了一筆。
景興懷的心中卻莫名其妙又想起他準備考取舉人之前,曾途徑的黃坳村。
“夕陽入東籬,爽氣高前山”
他曾經題詩一首,卻得到了那井神的托夢。
那一天晚上,井神與他說了不少光怪陸離之事,言及在天地萬方之處,有無數政體,有廣大見聞,卻令他的世界觀震動,仿佛進入了前所未有之境。
他從夢中醒來之后,將那日所見所聞盡數記住。
在舉子試時,將那日所見摘取部分,又與圣人言論結合,寫了一篇策論。行文大膽,甚至可以說驚世駭俗。
但恰好那次的考官乃是文壇領袖裴洮,此人名滿天下,不僅是二十年前的狀元,還銳意改革,但或許是因為鋒芒太露,受到的彈劾太多連先帝也不敢用他。
直到如今的皇帝上位,才逐漸起復。
裴洮見到此番文章,雖然文理略遜,但立意很高,遠比許多經義雕花之徒要強。
他便大膽錄用了景興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