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處狼居胥山山頂,前方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陳慶之來到懸崖之處,往下眺望,他能看到無盡的草原,以及如茫茫的大地。
“是大地”
陳慶之不太確定。
“非也,是眼光。”
“眼光”
“不錯,眼光站于至高位置,方能看清底下之大局,底下之渺小。”
李寬笑了一聲,抬頭望天,繼續說道“這幾個月來,我等身處長安城中,處于漩渦中心,并且長安城諸多事情,限制我等眼界。”
“我等,無法看清長安城之外事物,而此次出來之后隨突厥大軍途徑諸地,見大唐北疆、梁城與突厥內部之情況,我李寬,自此也看清以前些許未看透之事。”
“突厥、梁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唯有跳出來方能看的更遠,更清啊。”
李寬止不住的感慨。
此時的他陷入某種追憶,而在旁邊的陳慶之則在等自家殿下感慨完,然后,這才開口問道“那殿下,我等接下來該怎么辦”
“頡利把大多數突厥力量,用于對付本王的白虎營,我等便趁此機會,去突襲他突厥其中一個大部落。”
“這是本王半路中所看到,應是鐵勒可汗的大本營,那里關押著太多幽州子民,當時只有燕云十八騎沒法動手,眼下有子云伱的白袍軍,我們,去解救他們。”
“這片草原上,自從渭水之盟后,每天每夜都有太多幽州漢人在哭泣了,我們能力有限,暫時先拯救自己能救的子民。”
李寬早已有了主意。
他要趁突厥后邊空虛,奇襲他們
而頡利的大手筆,也是讓李寬有些擔憂。
幾十萬人追殺白虎營,但愿白虎那家伙沒誤事,能撐過來,等他們七日之后匯合。
鐵勒部落五里處,這兒居高臨下,還有一片茂密的樹林。
聚集著許多漢人。
他們是逃出來的,有計劃的逃出來。
這其實還是多虧最近鐵勒部落的調動。
外面突厥草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許多鐵勒部落的精銳遠赴南方,然后整個部落還要遷徙,各種人員調動,就導致原本鐵勒部落里穩定的秩序與規則出現問題。
所以,由一名幽州驍騎軍都尉計劃,趁著鐵勒部落關押他們的突厥人放松警惕,殺之并且解救出來許多漢人。
逃出來,被抓住會死
但留在那突厥部落,留在那暗無天日只有絕望之地,更是生死不如
他們甘愿逃出來,博那,一線生機
眼下。
幾千個骯臟的漢人聚在一起,有士兵,有老弱婦孺,共同注視著那名帶他們逃出來的楊都尉。
是的。
骯臟。
身處敵營,還是會吃人的突厥部落,骯臟已經是對他們處境最好的形容詞了。
楊都尉此時眉毛皺緊。
根據斥候打探回來的消息,雖然突厥大部分兵力前往南方,但這終究是突厥草原,東西南北都是突厥人,而且這草原還很少有可以藏匿的地方,
到處,都是突厥人
甚至鐵勒部落有突厥探子,前去通知其他部落,對他們這只逃竄漢人進行堵截。
眼下局面。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可以說是四面楚歌
“我帶他們跑出來,似乎做錯了。”
楊都尉望著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睛,只覺得負罪感極深。
他沒法帶他們逃出去。
與其說是逃出去,倒不如帶著他們按下了生命逝去的快捷鍵。
“沒事,沒人會怪你,你已經盡力了。”
“我們都看得到,你真的,盡力了。”
“只是,這里終歸不是漢土。”
原幽州定州長史郭松,拍了拍楊都尉肩膀,想用此話讓他壓力不要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