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社會地位比你高的人。”克雷頓嗆了他一句,這個事實讓他又恢復了自信“沒所謂,好的結果會證明一切。”
“我需要懺悔。”
“我需要懺悔嗎”
近乎相反的兩個想法從路易斯教士的頭腦中一前一后地冒出來。
教堂的大門已經被他封閉起來,今天不會有任何訪客來此,他可以在這里盡情地思考、批判、去回憶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匹配如今受到的懲罰。
如同他幼時那樣,教堂對于他再次成為了需要親歷悔罪的場合,而不是聽取他人懺悔的辦公室。
他坐在平時聽眾們才會坐的長椅上,于黑暗中靜思著,只有宣講臺的位置才有漏窗中透過的富有花紋的陽光傾注,帶有一律神圣的氣息。制皮師留下來的皮膚平鋪在他的雙腿上,上面依附著的金發已經失去往昔的光澤,枯藁如稻草,但教士的手掌還是溫柔地按在上面,親切地輕撫著它們。
上一次這么做還是在十二年前,他許諾塞萬可以不用再抄圣典時,看到養子天真無邪的笑臉,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
一切都回不到那個時候了。
路易斯教士在事態發生前就對這樁慘劇隱隱有所預料。
他有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他決定成為圣職并非出于自己的想法。
在進入神學院之前,他也有自己的家庭,并且是家里的第七個孩子,按照神秘學的常理,他會具備一些奇異的特質,比如能看到鬼魂,免疫詛咒之類的本領。這種力量會在成長后回退,卻讓他在最關鍵的時刻看到了那個改變自己一生的人。
那是個很老的女人,在一個炎炎夏日從鎮子外的地方來,自稱為了探親而來,還是個孩子的路易斯幫助了這位老女人,他為她找了一個蔭處的樹墩,扶著她坐下來,還送上一杯涼水。
老女人于是為他做出兩則預言作為報答。
一是他會在成為黑衣修士后得到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二是他會在看到臉上密布血絲之人后感到真正的痛苦。
年幼的路易斯并沒有因為第一則預言感到欣喜,反而在當夜對著還無法理解的第二則預言做了一個預知的夢境,夢中他見到了那令人怖畏的場景,極度恐懼導致的驚厥發熱讓他在床上連續躺了一周,當他醒來后還想要去尋找那個老女巫,卻被父母告知,那個外鄉女人已經死了,她死在拉克斯家的門前,但拉克斯們卻沒有一個認識她。
依照慣例,死去的外鄉人在墓園下葬,路易斯親眼看見她的棺材沉入墓穴中,被厚土覆蓋。
隨著年紀增長,他選擇了前往神學院深造,接下來的過程正如女巫的預言那樣一路順風順水,唯一的瑕疵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領悟奇跡的要領。沒有人懷疑他的虔誠,他被遣送回自己的家鄉服務信眾,事業不高不低,但對于任何一個凡人來說都算得上成功,只是那一張布滿蛛網似的血絲臉孔仍不時出現在他的夢中。
路易斯曾以為那象征的痛苦會是親人去世所造成的,但他的父母是壽終正寢,他最后反而為他們感到高興。
老人們去世后,他不再做夢,因此一度以為第二個預言是女巫的出錯,直到他收了一個養子,并將其撫養成人,與此同時,幼年時的那個噩夢便再次出現了。
充滿血絲的臉路易斯的眼神掠過教堂壁龕中的一位位先驅,心思漸漸放空。
他沒想過那張臉會是一頭孽物的臉,那些神奇的事物、還有邪惡的異端、邪祟他知道它們存在,但沒想過它們有朝一日會闖進自己平凡的生活,打破熱沃的寧靜。
在重新夢到那張臉的時候,他便有預感那個預言會應驗在自己的養子身上,他做足了準備,要送塞萬去修道院學習,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掌握真正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