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看著曹操,嘆道“吾嘗聞孟德兄剛剛及冠就被舉孝廉,入京都雒陽被拜為郎,可有此事”
曹操有些赫然的說道“事實上,某被舉孝廉時虛歲二十,尚未及冠。”
周琦繼續問道“推舉孟德兄為孝廉者,可是沛國官吏”
曹操點了點頭。
周琦再問“他們為何推舉孟德兄為孝廉”
曹操卻是默然不語。
沛國官吏之所以推舉曹操為孝廉,既非看重其品德,亦非看重其才學,而是因為其家世。
曹操本人自然是才華橫溢,哪怕如今尚且不被大家承認,卻也不能掩蓋其擁有真才實學這個事實。
他少時任俠放蕩,不治行業,品德也不過關。
若沒有其背后家族的影響,曹操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被舉孝廉,繼而入雒陽為官。
曹操正是明了這點,所以才不好多說什么。
周琦笑了笑,略顯自嘲的說道“大父苦讀家傳經學,雖不算當世大儒,卻也學識淵博,有口皆碑,然至死都只能屈居鄉嗇夫之職。”
“家父年少便才華橫溢,決心入朝為官,以報效朝廷、光耀門楣,在我年幼時便外出游學,希望能拜入名師門下,好有晉升之資。”
“不曾想,家父崩于途中,英年早逝。”
說到這里,周琦語氣變得無比低沉,道“孟德兄才華橫溢,舉孝廉自無妨。然整個大漢境內,又有多少被舉孝廉者擁有與其相配之才學”
“彼能被舉孝廉,多仰仗族中有人在朝中任職爾。”
“士族、官員互為朋黨,相互吹捧,他們能夠輕易入朝為官。庶民、黔首哪怕拼上性命,亦難上升分毫。”
“世家門閥相互聯姻,相互舉薦,幾乎徹底把控地方官員選拔名額。”
“久而久之,世家越強而皇權越發式微,黔首上升之路斷絕。”
“這也是為什么,先帝發起黨錮之禍;這也是為什么,當今陛下繼續擴大黨錮規模。”
周琦的話,對于曹操而言宛若當頭棒喝。
他握緊了拳頭,臉色有些發白,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出言反駁。
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覺得本該如此,覺得世家大族理應享受這種待遇。
曹操以及絕大多數士人,都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士族不斷壯大所帶來的紅利,對于瓜分皇權與普通百姓的利益,也隨著時間流逝而成為常態。
天下間并非沒有聰明人,但是這個問題卻沒有人膽敢觸碰。
以世家之強盛,這個問題誰碰誰死。
朝廷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卻又不能利用士人制衡士人,所以只能在重用宦官的同時,開始禁錮黨人。
以曹操之聰慧,被周琦一語點破以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鍵。
他深吸口氣,一掃方才之頹勢,目光灼灼的盯著周琦,問道“子異以為,如何才能革除此等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