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勛聞言,不由駭然失色,而后怒罵道“賊子敢爾”
“我這就速速返回雒陽,勸諫陛下莫要北巡,再下令誅殺叛逆”
周琦卻是嘆道“王芬等人以誅殺宦官為由,行大逆不道之舉,且此事牽連甚廣。”
“如今天下叛亂四起,幽州張純擁兵十數萬自立天子,朝廷都無力圍剿。”
“若此時大肆搜捕王芬等人,將參與者盡皆滅族,先生可曾想過后果”
蓋勛聞言,沉默當場。
天下已經很亂了,不比以往,如果再大肆搜捕王芬等士人,必然會牽連許多大族。
不說其他,甚至有可能直接逼反王芬,讓冀州舉州反。
須知,王芬在冀州擔任刺史的四年時間,民生富饒,頗得百姓、士族擁戴,此次參與謀反之人,也有許多冀州豪杰。
如果天子要將此事追究到底,則冀州必反。
蓋勛看向周琦,道“此前吾亦覺得陛下乃昏庸無能之君,恨不能行廢立之舉。”
“然自從我與陛下見過以后,方知上甚聰慧,但擁蔽于左右爾。”
“若并力誅殺宦官,然后征拔英俊,平定四方,則天下可定,漢室可興矣。”
“誅殺宦官自無不可,然陛下在位二十余載,尚能勉強穩住當今局勢。王芬等人行廢立之舉,并非在拯救漢室,反而會讓漢室徹底崩壞,吾豈能坐視不理”
說到這里,他略顯祈求的看向周琦,而后鄭重拜道“吾素知子異擅長謀略,既然提出擔憂之事,想必已有應對之策,還請子異教我”
周琦急忙扶住了蓋勛,道“先生與我皆為漢臣,忠于陛下、復興漢室乃職責所在,琦又怎會坐視不理”
“王芬等人欲行廢立之舉,起于誅殺宦官奸佞之臣,僅此一條便能得到許多士人憐惜。”
“若陛下大張旗鼓以叛逆之名,將王芬等人盡皆滅族,必然大失人心,也會有損天子威嚴。”
“依我之見,不若讓陛下假裝不知,而后尋找借口不去北巡,再召王芬入京。”
“王芬色厲膽薄,非成大事者也。彼得詔必然惶恐,既無膽量舉兵叛亂,又擔心前往雒陽被治罪以致牽連全族,或會畏罪自殺。”
“王芬若死,余者皆不足為懼。”
“如此既不損陛下威嚴,又能將叛亂消弭于無形之中,豈不美哉”
“至于故太傅陳蕃之子陳逸、青州術士襄楷、南陽名士許攸等人,乃疥癬之癢,陛下只需一封詔書,遣差役,即可將之捕捉下獄。”
“彼時是殺是刮,豈不全憑陛下心意”
周琦的擔憂的確沒錯。
如果大張旗鼓以叛亂之名誅殺王芬等人,不僅有可能將之逼反,也會因此讓天子顏面掃地。
畢竟,能夠淪落到讓臣子圖謀廢立的天子,又有什么威嚴可言
如果像這樣冷處理,既能悄無聲息平定叛亂、誅殺賊首,又不會將眾人叛亂之事弄得天下皆知。
就算那些知曉內情者,也不敢到處亂嚼舌頭。
這樣雖然沒能滅王芬等人全族,卻也未嘗不是最好的選擇。
蓋勛聞言大喜過望,嘆道“子異之言,令吾茅塞頓開,我這就快馬加鞭趕回雒陽,與陛下商議此事。”
周琦卻是拉住了蓋勛,道“此事先生可不經意將口風透露給張讓等人。”
蓋勛皺眉道“為何”
周琦坦然道“如今張讓等人權勢極重,若不能一舉將之盡數剿滅,無需樹立敵人。”
“今天下紛亂,當以大局為重,無論是為了我能更加輕松的討伐賊寇,還是為了天子名譽,派人捕殺陳逸、襄楷、許攸之事,交給十常侍都更為合適。”
“如此,就算日后士族記恨,也只會將矛頭對向十常侍,而非天子。”
蓋勛聞言,雖不愿與十常侍茍合,可是想到了天子的名譽,最終還是決定采納周琦的建議。
當今之世,若天子威嚴掃地,為士大夫所唾棄,那么漢室就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
蓋勛知事關重大,沒敢繼續停留,辭別周琦以后,就帶著許攸門客首級,快馬加鞭趕回雒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