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這些時候,的確沒那么太平。
但是真要說起來,好像的確又沒有那么不太平,因為坊間的百姓們并未感知到什么不同,只有那些個身居高位的官員和門閥大族之間才感知到了事情的不一般。
世界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世界,不同人感知到的世界,總是不同的。這是自古以來便如此的事情。
不過大多數人即便感知到什么,也不會開口,只有極少部分的人在感知到事情的時候,才會張口說些什么。
這樣的人在坊間會被稱為多事的百姓,但在官場,就成了御史。他們也還有一個別的稱呼,叫作言官。
歷朝歷代都有言官,只是有意思的是,言官的地位,從來不定,只和當朝的皇帝有關系,當朝的皇帝陛下要是足夠強勢,那么那一朝的言官八成就會淪為閑職,并無什么作用,即便是有幾個不怕死的御史,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若是當朝的皇帝陛下性子溫和,甚至是有些軟弱,那么言官的地位就會大大提高,成為朝堂重臣都不愿意招惹的存在。
大梁朝的言官在太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之時,幾乎都沒有什么存在感,到了靈宗時候,地位迅速拔高,但在靈宗皇帝駕崩之后,當朝的皇帝陛下登基,言官們的日子們最是難過,那位皇帝陛下是大毅力者,早已經做過史書之上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對于言官,自然就毫不在意,許多事情都是那位皇帝陛下獨斷專行,即便是言官再怎么勸誡上諫都沒什么用。
因此這十幾年來,言官們的日子很不好過,直到皇帝陛下去國之后,太子殿下監國,言官們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御史臺也才逐漸重新受人敬畏。
最近的御史臺里,氣氛很凝重。
御史大夫韓越,是靈宗皇帝時的進士,在靈宗皇帝駕崩前一年開始擔任御史大夫總領御史臺,之后大梁皇帝起兵入神都,不少御史想要自盡追隨那位廢帝,是這位御史大夫以臣子為社稷效力而不因某人而效力為理由阻止了眾人。
此刻的韓越坐在御史臺的大堂里,兩側都是一些胡子已經花白的御史,所有人都氣氛凝重,不開口說話。
「諸位。」
過了半晌,還是韓越這位御史大夫率先開口,「前些日子上的折子已經都被殿下按下來了。」
有御史無奈道:「情理中事,殿下對那位鎮守使,視作兄長,并未當成臣子,小事不以為意,大事能壓就壓,以鎮守使大人的權柄來看,也是縱觀史冊也找不出第二人。」
「雖說鎮守使大人的權柄足夠大,其實他的確也是個能臣吧,也算得上清廉?」
有御史緩緩開口,還是為陳朝說了句好話。
韓越點頭道:「本官從不懷疑鎮守使大人是個好臣子,只是朝廷的制度,若是不管用,那么拿來做什么?鎮守使大人是這般人,可以說暫時危及不了社稷朝廷,但下一任的鎮守使,也能保證是這樣的人嗎?」
「朝廷的法度就是為了將所有官員都規范在某個框架里,在框架里行事,這樣便無需以官員自身的品行來作為什么考量標準。只有這么一來,朝廷社稷才能長久。」
韓越說到這里,贊同者還是有許多。
不過很快韓越就轉而說道:「今日我們不是要說那位鎮守使的事情,他并無權力調動邊軍,他也沒能調動邊軍,這樁事,即便是他有推波助瀾,也并非主要問題,問題是邊軍南下這件事!」
「大人,邊軍此次南下,好似也是有太子殿下的旨意的。」
這一次邊軍南下,陳朝做的準備還是不少,他先要了太子殿下的旨意,不過旨意并未一定要邊軍南下,最后的選擇權在邊軍。
「事情不是有沒有旨意的
事情,而是邊軍應不應該南下的事情,要知道當年陛下起兵,那位廢帝調了好幾次邊軍南下,都被那位蕭大將軍給拒絕了,理由也簡單,不過是一句北境防務為重,不敢絲毫松弛。而如今昵,此刻的北境,比起來當年的北境,難道要好嗎?既然沒有那么邊軍何以當年無法南下,此刻就要南下了,此刻南下,以后是不是也動不動就要南下?邊軍戰力如何,諸位也知曉,倘若某一日北境某位大將軍有不臣之心,是不是能憑此大軍顛覆天下?!」
韓越一拍桌子,用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平靜道:「這一次,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讓殿下立下規矩,從此以后,邊軍不得南下,要將此事,弄成一條鐵律!」
「好!」
一瞬間,所有御史都站起身來,贊同這位御史大夫的想法。
韓越沉聲道:「之前殿下壓下折子,我們便再寫一封,去宮門外等著太子殿下批復,若是殿下不給一個結果,我們就撞死在宮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