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廝安貴見兩人說了會悄悄話之后安靜下來,倒是以為兩人被方才的爭吵嚇到了,他即便伶牙俐齒,此時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因為這種事情在若離坊這三個修所都很常見。
若離坊管得了有人刻意搗亂,但管不了那種借著規矩刻意搞事情的權貴。
他看得出這兩個貴客都是第一次來,所以有樁事情他隱著沒說——這三個修所里頭,很多時候最刺激的不是三個修所找來的修行者之間的戰斗,而是很多貴人手下的修行者之間的戰斗。
見顧留白和裴云蕖暫時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始終在察言觀色的青衣小廝安貴也終于略微放松下來。
他揉了揉自己額頭上鼓起的幾個小包,目光暫離眼前這兩人的面容,落向下方的天井。
驟然間,他的目光變得熾烈起來。
就在天井邊緣修行者平時準備出場的地方,已經出現了數道人影。
其中一名是比他年紀稍大的少年,也穿著青衣,略微顯胖,胡人的面容。
“知鹿哥,今天看你的了!”
他在心中為那名叫做安知鹿的少年吶喊助威。
……
大唐帝國和歷史上那些強悍的王朝一樣,在強盛時總喜歡去提那些以弱勝強的戰役,但對僅有的幾次不該慘敗卻偏偏慘敗的戰役絕口不提。
十六年前土護真水那一役其實對現在的幽州都產生了很深遠的影響。
比如大量的府兵和修行者的死亡,使得幽州現在的匪患更甚以往。
那些邊城的失去,使得大唐在東北邊境的貿易稅錢急劇的減少,以至于東北邊那些重鎮的開支缺口甚大,邊軍頗有怨言。
軍心不穩,就會帶來更多嚴重的問題。
羅青這種人,只是其中的一個縮影。
相比皇帝和重臣們關心的這些,十六年前那些邊城消失之后,遺留下來的戰孤兒則只有很少的地方官員才會去關心。
妥善的處置這些人要耗費不少心力,更要耗費錢財,卻得不到多少收益。
能夠在若離坊安生活下去的這些戰孤兒,哪怕都是賠笑乞食,但比起那些得不到關照而流落街頭的戰孤兒,這命卻是好出了太多。
沒有父母和家族的勢力照顧,便只能靠手足,靠當初這些一起艱難活下來的人。
天井邊緣站著的那名微胖的胡人少年叫做安知鹿。
是他們若離坊這些戰孤兒的頭。
在一起艱難乞食的這些戰孤兒里頭,安知鹿當初是最被人瞧不起的。
因為他是胡人。
他父親當年雖然也有軍籍,但只不過是在軍中擔任雜役。
再往上追溯,包括他父親在內的那批胡人,先前只不過是唐軍的俘虜。
然而這個當初最被人看不起的少年,卻憑著腦子和膽氣,成了他們的頭,而且在沒有進入任何修行地的情形下,已經成為了他們之中唯一的修行者!
今夜,已經通過琴劍修所首戰的他,將迎來在永寧修所的第一次正式登場。
安貴和安知鹿是最好的哥們兒,因為記事時開始就受安知鹿照顧,而且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姓名,所以安貴也用了安作為自己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