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討得到多少好處,但若是兩敗俱傷,那也不好說。”長孫無極看著她,認真道:“而且李氏的布局一向是針對很多個目標,在他這邊吃虧,或許在別的地方又能占很多的便宜。而且李氏讓我感覺這次春狩打的最大老虎是王夜狐,但明面上是這樣,暗地里說不定李氏有更大的老虎想打也不一定。”
長孫細雨微微皺眉。
平日里她對這些東西并不在意,但真正的風暴襲來,甚至威脅到長孫無極時,她才有些醒覺,平時自己對這些東西并不在意,是因為自己不需要在意,因為有這樣的一株大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
她覺得自己的性子是有些淡的。
就如很多年前,她對郭北溪等人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和任何人的交往,她也不會主動。
有人邀請她,她感興趣的,才會去,從來都不會主動發起些什么活動。
但等到這些人死去,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之后,她卻感到了深深的悲慟,她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在意那些人。
聽著長孫無極對王夜狐的評價,她的心情不知為何就如當日聽到郭北溪離開洛陽的時候一樣。
長孫無極明明好好的在她面前說話,手里還捏著那塊啃了一口的豬油糕,她卻是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
“王夜狐這人這么厲害?在長安一點聲望都好像沒有的樣子,過去這么多年都沒什么聲響,若不是我知道他是八品,否則我連他的名號都不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長孫無極道,“聽你的意思,他都好像和你差不多厲害。”
聽著長孫細雨還有些孩子氣的話,長孫無極很難得的大笑起來。
“我年輕的時候住在洛陽,洛陽這座城和長安挨的這么近,但洛陽這座城就比較正常,后來到了長安,卻發現長安這座城哪哪都透著不正常。”
“這座城里的人也都讓人想不通。”
他看著長孫細雨,笑著道,“你那幾個叔叔,現在還和十幾個謀士在我那屋子里密道連著的密室里在商議,但他們想了十幾年了,也都想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
“你就說這王夜狐,明明那么厲害的一個人,比裴國公還厲害的老狐貍,改變一個八品修行者的心跡也只要隨便安排個人給他看看。但他這一輩子你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就是這么低調到了極點的隱著,就那么兢兢業業的做著皇帝交代的事情,和一個普通的老太監沒什么兩樣。我查了他這么多年,他就是一點作奸犯科,謀逆的事情都不做。你說他隱忍不動,等待時機一下子弄個大的也就算了,但他這一輩子都快過去了,而且他這么多年調和人心下來,手里頭握著這么大的力量,能做的有意思的事情,也就是和李氏掰腕子,那他似乎又對那龍椅沒意思,他也不要名聲,那他什么夜狐啊?都變成給李氏把尿的夜壺了。”
“但更可笑的是,他都這樣了,年輕力壯的皇帝偏偏就不等著他生病老死,還偏偏要和他決個生死的樣子,你說誰更有毛病?”
“而且皇帝這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想著打高麗,你那些叔叔處心積慮的查證了十幾年,也根本想不出他這到底是為什么,都好像根本沒有理由的。”
長孫無極都想不明白的事情,長孫細雨當然想不出原因,她只是下意識的關心城里那些站在最高處的修行者。
“你說王夜狐改變一個八品修行者的心跡也只要隨便安排個人給他看看,這個八品是誰?”長孫細雨莫名的覺得若不是和自己有些關系,長孫無極也不會特意的提上這一句。
“李得意。”
長孫無極異常干脆的說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他這人厲害。”
他看了長孫細雨一眼,接著道,“他姓李,但不是李氏嫡系,所以一牽扯父輩的黨爭之后,他在長安原本就沒有前途可言了,但誰能想到,他在外面流浪了這么多年,卻還能憑著修為返回了長安。李氏磨了他這半輩子,把他磨成了一柄利器,他原本也應該聽天命,沒有什么爭的心了。但我知道王夜狐要安排李熏給他看一眼,這一眼下去,恐怕李氏熬李得意半輩子的苦心就白費了。”
長孫細雨看著他,道:“我不太明白。”
長孫無極笑瞇瞇的,他知道她哪是想不明白,而是沒有興趣去想,但今日里她這么有耐心的陪自己在這里說話,卻已經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了。
他慢慢說道,“李熏也姓李,但他是李氏嫡系,正兒八經的隴西李氏血脈。李得意一看李熏,就會發現截然不同的人生。李熏現在修為和計算應該不如他,但李熏年輕,李得意就看得出來,可能要不了十年,至少李熏在修為上就可能超過他了,而且這場大戲過后,同樣返回長安,李熏恐怕會爬得比他更快,比他更高。這人吧,活到一定的年紀,就都明白有些東西不屬于自己,爭也是爭不來的。但人天生就有毛病,很多時候卻又明知不可為卻偏偏按捺不住。李得意如此,蕭真微也是如此…有時候一口氣不是磨沒了,只是壓得深,總有可能撒出來的。”
說完這些,長孫無極想到那個和自己一樣老,無聲無息般在長安呆了這么多年的王夜狐,他頓時又忍不住覺得這個人的毛病真多。
“如果李得意是王夜狐的子弟或是門生也就算了。但李得意和王夜狐壓根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是覺得李氏對付自己不爽呢,還是純粹就看著李氏不爽,就想壞李氏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