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這天命樓,始終和顧留白沒有實質性的利益沖突。
但他們始終將顧留白視為最大的對手。
因為他們總覺得大唐這年輕一代,唯有顧留白能夠和他們一爭長短。
然而自從顧留白到了長安之后,他跨出的每一步,步伐都是如此的驚人,他的一步,或許是他們很多年跨出無數步都追不上的。
顧留白會視他們為對手么?
哪怕是個站在顧道首對立面的反派,他們都似乎不夠格。
之前他們這一伙人聚在天命樓,似乎總有聊不完的算計。
算計這,算計那,在這種春光里,似乎整個天下的春天都在他們手中擺布著。
但現在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很多時候相對無言,不知道要算計什么。
原因很簡單。
人家一出手,就像是拿了一大堆放著銀子的庫房,而他們算計的東西,就像是路邊丟著的幾個銅子。
尤其今日,聽到普天大醮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都已經安排妥帖的時候,盧樂天和王仁山這些人,完全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還是杜清婉忍不住,道:“反正聚都聚了,不如還是討論一下吧,士不能不弘毅,豈能因為一時失意而喪失斗志。”
“討論什么?”盧樂天垂著頭抬眼往上看,以至于他額頭上就像是出現了幾條皺紋,“道首這件事,成都成了。”
以前這些人之中,他是最為意氣風發的一個,主意也總是最多。
但一個接一個的敗仗吃下來,他受的打擊最大。
而且就連魚塘里的魚都會莫名其妙的不見。
再加上自從將顧留白視為假想敵之后,他們每次這種探討,都是站在反面,都是往顧留白失敗的方向討論,看有哪些因素會導致顧留白失敗,但顧留白偏偏每次都不敗,所以他自然一次比一次喪氣。
杜清婉深深皺起了眉頭,聲音微冷道,“若是這樣下去,那這天命樓似乎也沒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盧樂天悚然一驚,他這才有些回過神來,歉然道,“是,是我意志太過消沉了。天命樓原本就是集我們這些人智慧之所,切莫因為我一個人的意志消沉而影響大家。清婉妹子,我這時候狀態不佳,這次小會暫時由你來主持。”
杜清婉也不推辭,點了點頭,道:“我們這些人因為興趣相投而聚在一起,但能走到今日,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們修行的看法相同,做任何事情都必須鍥而不舍,一以貫之。既然我們以往都猜測顧十五有可能失敗的點,那這次普天大醮,我們也自然討論他有可能失敗的點。既然樂天兄讓我主持,我便提一點,顧十五此次整頓道宗,將一直不被道宗承認,但確實源出道宗的太平道、五斗米教的那些傳承都籠絡在內,但獨獨缺了墮落觀。誰都知道墮落觀是前朝國教,在大隋朝,墮落觀的前身,那座無名觀才是道宗之首。這次它什么態度?它難道會甘愿拜顧留白為道首?我想墮落觀至少不會說現在自己不是道宗的,不會將自己放在道宗之外。”
盧樂天聽了這么多話,才呼出了一口氣,臉上少了些喪氣的神色。
王仁山等人也故意不出聲,就等著他說話。
盧樂天知道這些好友的好意,心生感激,然后慢慢說道,“的確,以墮落觀的驕傲,墮落觀必定會有所表示,我也覺得讓墮落觀這些人奉顧留白為主是不太可能的,他們和楊氏一樣,也已經蟄伏了很多年,恐怕此次普天大醮直接確定一位道首,對他們而言無異于宣戰,他們很有可能也會爆發一次。”
王仁山等人相視一笑,覺得盧樂天總算恢復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