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蘇文深信在兵力如此懸殊的情形之下,裴國公這支軍隊要想攻破自己鎮守的蓋牟城,那只存在兩種可能,一種可能就是不少強大的修行者能夠潛入蓋牟城,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這大唐道首在城中還布置有更多的內應。
為了應對這兩種可能,在暮色降臨,開始分發黍米羹之前,他就已經完成了一系列的任命,不僅將城中所有重要位置全部換上了自己最信得過的人,而且將軍中其他派系或是有可能表示異議的將領,全部限制在城中的一些府邸之中。
他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保證在包括自己在內的高階將領被刺殺之后,城中的守軍還能有序的運轉,甚至還能壓制住那些有可能存在異議的將領。
他又登上了瞭望臺。
他看到那些唐軍還在謹慎的清點和整理巨型木車上的顱骨,絲毫沒有攻城的跡象。
然而他身下的瞭望臺卻仿佛被敵人施加了某種魔咒,似乎他只要登上這瞭望臺的時候,城中總會傳來一些詭異的信息。
黑齒旭又很快出現在了他的身后,然后壓低了聲音告知他,城中的水源也出現了問題。
……
蓋牟城之所以能夠在當年大隋的大軍面前始終屹立不倒,其最大的原因并非是它易守難攻,依山而建。
與高麗的其余要塞相比,它最獨特之處,是永遠不缺凈水。
它背靠著的這座山體深處蘊藏著足夠多的泉脈,不管是在下方大河的枯水期還是豐水期,這些泉脈之中流動的泉水都不受任何影響,一年四季都能提供極為穩定的大量凈水。
這些深入山體的大型水井連通到泉眼,引出的井水在冬日里甚至能夠作為守城的武器。
溫熱的泉水在用竹管引到城頭之后才開始變得冰冷,順著城體傾倒下去,能夠在敵軍攻城的山體上結成厚厚的堅冰,不斷凍結在城墻上的冰棱在人為敲斷之后,便比檑木還管用。
此時盛夏,所有的竹管都早已撤掉,幾口地勢位于高處的水井周圍方圓五百步之內早已被劃為禁區,且一些阻擋視線的雜木都已經徹底清除。
根本不存在有人潛入進來做手腳的可能。
然而都不需要順著石階走下井,不需要接近水面,蓋蘇文和隨行的幾名同為修行者的將領,就已經清晰的嗅到了水中隱約出來的尸腐氣息。
這的確是尸臭的味道。
黑齒旭看著臉色開始變得蒼白的蓋蘇文,生怕這消息被傳出去的他輕聲道,“我已經令數人縛繩進去看過了,連解昭允都下去過了,在他所能到達的極限,根本看不到有腐爛的尸身藏匿,肯定在山體更深處。”
看著沉默不語的蓋蘇文和周圍的那些同僚,他又寒聲補充了一句,“那些泉脈彎曲曲折,如果是有人從上面放了尸首下去,必定卡在某處,解昭允肯定能夠看到。”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最擅長潛水和水中視物的修行者都確定這尸身不是從這井中放下去的,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在別處泉眼之中順著泉脈,將尸身放了進去。
但世間沒有任何修行者能夠做到在復雜的泉脈之中穿行,然后送一些尸首到足夠污染這些水井的地方。
“這怎么可能!”
一名將領心態炸裂了,“顧十五是道首,但不是神仙。”
“有一種可能。”蓋蘇文深吸了一口氣,“進入泉脈的人足夠多。”
“除非都是強大的修行者,但要想造成這樣的效果,閉氣進入泉脈深處,這些人哪怕能夠運送足夠多的尸身進去,自己也不可能逃得出來。”黑齒旭搖了搖頭,他看著前方幽深如墨玉的井水,道,“我不覺得他們會為了污染水源而獻祭這么多修行者。”
蓋蘇文緩緩的搖了搖頭,“除非進入的修行者本身就是死人,還有,除非有人給他們事先提供了一些泉脈的勘探圖。”
黑齒旭和在場的所有將領呼吸都是一滯,他們想到了軍情之中提及的事情,開始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