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慶法師笑了起來。
……
長安的晨光在東方的天際漫開之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沁著夜露的涼意迅速隨著暑氣蒸騰,許多人早起之后,一碗面皮湯還未下肚,渾身就已經涌出了顆顆黃豆大小的汗珠,那槐樹和桂花樹還在篩下細碎的金光,蟬聲卻已經大作。
明月行館周圍沒有蟬鳴,延康坊的坊正姚煮雪在變成長安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之后,并未得意忘形,做事反而更加小心。
他知道明月行館的這些人需要好好休憩,所以每日里都會安排很多人手用竹竿挑了蛛網,將延康坊內大樹上的蟬都捕盡,甚至夜晚他都安排了人在樹下值守,但凡有新蟬破土而出,便馬上被逮住放入了竹筒,到了中午便已是一道香噴噴的下酒菜。
幽靜的庭院之中唯有風過葉隙的沙沙聲,襯得裴云蕖的步履越發沉靜。
賀海心等人也才剛剛用過早餐,還未走進樞密院的大門,他們就看到裴云蕖穿過門洞。
昨夜她的眉間還凝著陰翳,但今日她衣袖拂過門洞一側的抱鼓石時,她的神色已如淬火的刀鋒,晨光斜切進廳內,照見浮塵在檀香中盤旋,而她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自然就帶著一種凌厲的氣息。
厲溪治端來了一個碩大的瓷盆,里面堆著冰塊,放在樞密院大桌的中央。
裴云蕖指尖輕叩桌沿,冰晶折射的光斑在她眉骨上跳躍,襯得那雙眸子愈發銳利。
“昨夜我去見了玄慶法師,他點醒了我,太子這移魂法陣未必是要真的移魂,只是要讓整個天下認為有移魂這樣的事情存在,然后他們就會翻起舊賬。”
“這種事情沒有什么真相可言,只是看百姓會相信什么。”
“無論我們做或是不做什么,他們恐怕早就已經算計好了,在合適的時候,移魂這種事情就會被他們大肆宣揚。”
“但時間和運氣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我們的人早早發現了他的意圖,而且整個道宗在我們手中,現在連掌管長安街巷喉舌的李氏機要處的人都在我們明月行館蹭飯吃。”
“所以我們不需要遮掩什么,我們只需要和他們比卑鄙無恥,把水攪得更渾。”
“賀海心,你讓烏雞觀那些辦事穩妥的人過來議事,讓他們想些辦法,讓長安的人很快明白,所謂的移魂只不過是一些旁門左道的小術。讓人覺得只是一下子迷了心竅,很快就會恢復。至于什么擁有另外一個人的記憶等等,那也是旁門左道的法術。”
“找些個特別擅長演戲的,弄些移魂的例子出來。這些人里面留兩個不動,讓人覺得真像是移了魂一樣,最好明面上還得是我們明月行館不對付的人,其余的人到時候配合佛宗演一場戲,讓佛宗的人辦法事幫他們除厄。好教人明白,哪怕真像是移魂了,佛宗辦場法事也能提前恢復。至于留著的那兩個,到關鍵時候再用。”
“至于那些想要幫太子布置移魂法陣的那些官員,讓他們出點意外,讓他們根本沒辦法安排移魂法陣這件事。接著和他們有所接觸的人,我們會有修行者去追查和處置。”
賀海心和明月行館樞密院所有的同僚都點了點頭。
他們都是難得的才俊,此時瞬間就領悟了裴云蕖的戰略意圖。
太子和李氏機要處的人要讓移魂這種事情變得煞有其事,而裴二小姐則提前讓移魂這種事情變成扯淡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