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停在安知鹿面前三步時,一只夜蛾恰好從他臉側飛過。他沒有眨眼,也沒有揮手驅趕,只是嘴角略微繃緊了一瞬,像是厭惡,又像是早已習慣了這些趨光的小東西自取滅亡。
安知鹿躬身行了一禮,“您是?”
“陰如晦,內侍省掖庭局丞。平日干些管管宮人簿籍、罪罰女眷等雜活,不過這次是高總管讓我來的。”這名男子陰柔的一笑。
安知鹿微躬著身體,恭敬道,“原來是高府陰卿,陰局丞這次來找我是?”
陰如晦笑道,“你提交的報告之中講明了你的行蹤,不過倒是沒說你來這座小院做什么。”
安知鹿心中生出些寒意,面色卻是沒什么變化,只是道,“那名玄都觀的刺客臨死前說了這個地名,故我在報告之中有所提及我的行蹤,只是我不知道他提及這個地名是什么意思,故來查探。”
陰如晦微微一笑,道:“查探出了什么?”
安知鹿道:“書房中有一梳妝盒,里面有張麻紙,我剛用刀鞘挑出來看了,記載的只是長重兵器的偷情煉制之法,其余地方還未來得及仔細探查。”
陰如晦點了點頭,似是有些滿意的樣子,他徑直朝著書房走了進去。
他看似很隨意的撿起了地上那麻紙,看了看收入了衣袖之中,但這個過程之中,他卻是仔細看過了這屋中的痕跡。
他也沒在書房之中停留,收了麻紙之后便走出來,走到恭候著的安知鹿身旁,又換了一副笑臉,他這時候臉上寫滿了溫和,“安將軍,你已經入了高總管的眼,今后咱們互相幫襯。”
安知鹿沉聲道,“陰局丞客氣了,我現在只不過是帶罪之身。”
“從今兒開始不是了。”陰如晦從衣袖之中取出一份文書,遞給安知鹿,笑瞇瞇的說道,“任命文書下來了,安將軍你現在暫代洛陽永興都尉一職,可調動洛陽周圍巡防,雖說還只是六品,但外面來的軍官,一下子就放在這樣的實權位置可是很少的,安將軍前途無量。只要這次的事情辦得漂亮,恐怕接下來就會飛黃騰達。”
安知鹿哪怕現在已有王幽山的情報網絡時時傳遞信息,但這樣的任命之前也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
他不由得一愣,接過那份文書看了一眼,他便又是一愣,“讓我配合內衛協查要案…什么要案?”
陰如晦頓時笑了,“安將軍,這次刺殺你的人里頭,有些人的身份十分特別,乃是皇陵守軍之中身居要職者,這幫子人除了修為不俗之外,還有好多地底下的本事,這次正好有不少人打祖龍地宮的主意,你又正好是外來的,高總管覺得用你比較放心,所以你才有這樣的統兵機會。明日你按地方去報道,領兵符就是,自然還會有專門的官員告知,我就不妨礙你休息了。門外我給你放了輛馬車,你要是想在馬車里歇著也行,要是直接在這院子里休息也成。”
安知鹿再次行了一禮,道,“多謝陰局丞。”
陰如晦笑著回了聲客氣了,然后便告辭離開。
他走出門外之后不久,上了一輛馬車,這馬車的車廂之中還坐著一名面色嚴肅的青衫官員。
這名青衫官員看著他問道,“這人如何?”
陰如晦淡然道,“這人精明,但和長安那些市儈一樣,自認為聰明,但小聰明都是寫在臉上的。不過這人識趣,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要用人的時候,倒是也能用。”
青衫官員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么。
等到陰如晦走遠,安知鹿的腦門上才出門一層冷汗。
長安洛陽的能人太多,便是方才這一名高大伴手下的太監,都無形之中給他很大的壓力,雖然在那些刺客身上已經積攢出不少信心,但面對這陰如晦的時候,他都沒有必勝的信心。
他在刀鞘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知道此時自己在這些人手中,應該只是一柄尚且能用的刀。
讓他去協助對付李沉山的那些人,或許就是因為皇帝和高大伴想利用王幽山的力量而已。
但現在他體內深處涌出的卻不是無奈的情緒,而是一種渴望。
見過了這長重兵器的偷輕之法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尋覓到進入祖龍地宮的機會。
麻紙上的內容他此時還在反復的默念著,記得一字不差,那玄都觀道人所說的地宮如何危險,他自然也是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