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集安此時所想的,卻只是,在昨夜那場大戰之后,顧留白返回長安,卻是還特意仔細的感知了他的氣機,還認真的想出了他法門的癥結所在。
安貴燒開了水,等到高集安收好了密箋,他才端著茶壺出來,給自己和高集安泡茶喝。
他大致就已經猜出來高集安等來了他想要的東西,雖不言語,但也替高集安感到高興。
高集安喝了半杯茶,他心境還沒有徹底的平復下來,他看著安貴,忍不住認真的問道,“安貴兄弟,你覺得顧道首和裴二小姐,和別人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安貴愣了愣。
他想到了近兩日明月行館里有些人的議論,他便認真道,“長安城里那些像他們這樣有本事的人,總是習慣將人當成提線的皮偶,但我覺得只要我們把他們當成真正的家里人,他們也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家里人。”
高集安默默點了點頭,真心道,“安貴兄弟,你泡的茶比我泡的好喝。”
……
此時,數名年邁的僧人正走出大慈恩寺。
他們剛剛約了佛子在大慈恩寺見面。
之前朝堂雖說也有數次針對一些佛寺的事情,但只是局限于一些胡作非為的胡僧,以及參與朝堂之事的僧眾,但此次風向顯然就不對了,這數名年邁的僧人都是長安城中一些大寺的住持,這些人在佛子面前表達了憂慮,原本是想要佛子出面,看是否能夠借助顧道首和李得意的力量,給予佛宗一定的支持。
然而周驢兒別的沒聽明白,卻聽懂了他們表達的想要盡可能保住寺廟的錢財的意思。
他就反問了一句,“留著錢財要做什么?”
這些僧人遲疑了一陣,有人想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可以用來修整寺廟,將寺廟建得更威嚴壯觀,佛寺佛像更威嚴壯觀,修行地越具神妙,就會令人越發敬畏,越發虔誠,越容易宣揚佛法。”
周驢兒就想不通了,反問道:“那佛寺修得再壯觀,再威嚴,以后有個皇帝犯病想要拆寺廟的時候,誰能阻止得了?為什么玄慶法師在的時候,沒有人敢拆寺廟?是更加威嚴壯觀的寺廟有用,還是玄慶法師這樣的大能有用?”
這些僧人沉默了很久,才有人又道,“可是什么都不做,會有無數僧眾被迫還俗,很多僧人晚來的生活也得不到保障,會吃很多苦。”
周驢兒腦海之中閃過自己師尊說過的話,他便直言道,“不吃苦,何以體會蒼生疾苦,吃苦就是修行。至于還俗…真一心向佛,在哪都可以修行。”
這些僧人此時離開大慈恩寺的時候,似乎已經可以看見很多富麗堂皇的寺廟倒塌時涌起的煙塵,他們轉頭看向那座大雁塔,此時忍不住都在想,佛子到底是什么都不懂,還是真的什么都懂?
……
暮色漸沉時,蒲州解縣外的官驛籠罩在一片昏黃的余暉中。這座驛站緊鄰解池,平日里多是鹽運官吏歇腳之處,今日卻顯得格外安靜。
顧留白倚在驛館二樓的欄桿邊,手中把玩著一枚青玉扳指,目光卻落在遠處鹽池上泛起的粼粼波光。
他身后有著幾分墨跡未干的新謄抄本,一些用朱砂筆圈出來的數字顯得尤為扎眼。
樓梯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名頭戴帷帽、身著粗布衣衫的高挑女子緩步而上。她摘下帽紗,露出一張清麗卻隱含威儀的臉。
顧留白早就吃得準她的喜好,只是平靜道,“想不到懷貞公主竟會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