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留白倒是還有些意外,他本來覺得今日這種談話,應該只有自己和皇帝,他沒想到五皇子和六皇子也能在場。
皇帝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此時心中所想,有些感慨的笑了笑。
他放下了手中的瓷缽,這才淡淡的說道,“你是因為安知鹿軍隊里突然多出的那么多清河崔氏的修行者來見我,但這件事,在我看來,卻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顧留白眉頭微蹙,道:“這是什么個意思?”
皇帝看著顧留白,又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自嘲的笑了笑,道,“現在這個問題已經變成了你是懷疑我,還是懷疑裴國公?你會相信誰,我又能相信誰?”
顧留白沉默了一會,他順著皇帝的目光看向遠處的終南山,然后平靜道,“你覺得我這懷疑也會將裴國公包括在內?”
皇帝笑了起來。
“你是個很聰明的人,裴國公也不會比你笨。”
“你不要忘記,他一直被人喊成老狐貍。”
皇帝慢慢收斂了笑意,頓了頓之后說道,“裴國公肯定也會想到,你也會第一時間將他列為懷疑對象之一。”
“看來和你們相比,我還是孩子氣了一點。”顧留白自嘲的笑了笑,道,“坦白說,裴國公自然有很大嫌疑,因為如果按照之前所想,令那些門閥將軍權交給他,那他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萬一他和安知鹿背后已經有什么約定,那他和安知鹿一聯手,就算我也拉不來足夠和他們聯軍抗衡的軍隊。”
皇帝淡然道,“你可以慢慢講講你心里的想法,等會我再慢慢說我的,我知道你有些心急,但這事情一點都急不了。”
顧留白點了點頭,道,“裴云蕖去黑沙瓦也是裴國公安排的,雖然那時候是裴云蕖自己要去邊軍看看,但要讓一個沒去過關外的少女,對關外產生興趣,實在太簡單了。若是此時回過頭去想,那她和我遇見這件事說不定并非巧合。那如果真的往陰謀設計方面想,如果是裴國公刻意安排,那他肯定確定裴云蕖這樣性子的少女會和我情投意合。那我回到長安的時候,就差不多已經成了他的女婿。而且以他和你的關系,他肯定知道我的身份,他知道玄慶法師和我的關系,知道我帶著陰山一窩蜂這些人回到長安,應該還會得到墮落觀的認可,那這樣的一股勢力,自然而然的就變成了裴氏的了。”
看著皇帝依舊不置可否的樣子,顧留白接著道,“那真把我這個泰山大人往壞里想,或許還可以想他刻意利用我對付了李氏機要處,削弱了李氏的力量,最后將手中的軍權一交出去,所有的門閥自然就覺得敵人只剩下了一個你,如果再給人一種安知鹿都是你培植出來的人的感覺,那這些門閥會和你聯手御敵的欲望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朝著這個方面想,裴國公的嫌疑甚至超過我,因為你大概覺得我的手段不可能這么拙劣。”皇帝這時候有些滿意的笑了笑。
顧留白眉梢微挑,認真道,“因為你不是那種只覺得自己聰明,覺得別人都傻的那種人,你很清楚那些門閥也聰明得很,如果只是為了消磨那些門閥的力量,哪怕安知鹿真是你的人,那你在洛陽和那些門閥慢慢消耗才是對的,讓那些門閥和安知鹿的力量互相消耗,對你才最有利,你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暴露這些。”
“你這些推斷都太過理性了,你現在這想法,有點像大理寺辦案。”皇帝擺了擺手,微笑道,“不如現在開始聽聽我的說法。”
顧留白微微一怔,“我這還理性?”
皇帝也不和他辯駁,只是反問道,“你知道我現在最怕什么?”
顧留白眉頭微蹙,“怕幕后黑手真是我的泰山大人?”
皇帝看向五皇子和六皇子,“你們兩個猜猜?”
五皇子和六皇子對視了一眼,最終六皇子開口,道,“我猜父皇最為擔憂的,是安知鹿真的拿出來一封密詔,說他現在就是奉旨討賊。”
顧留白一下子愣住。
皇帝緩緩的點了點頭,他的眼神之中有些贊許,但面色卻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也不用說什么擔憂,就用害怕兩個字來形容最為貼切。我現在最害怕的,便是安知鹿真的直接拿出來一封密詔,是我的字跡,蓋著我平日里隨身所帶的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