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天,汗流浹背了,這是很多幕府僚佐的感覺。
司馬越則死死盯著那支在大雪中耀武揚威的軍隊,盯著那個立在高臺上的男人。
一不留神,一念之差,以至于此!
回想過往,他錯失了太多機會。
許昌武庫案后,就該痛下殺手的,無奈那時候顧慮甚多,禁軍又不可靠,未必愿受驅使,自己又遠在徐州,鞭長莫及。
長安殺鮮卑之后,明面上一片和氣,暗地里的矛盾已經大為激化。那個時候,禁軍好似愈發不可靠了,自己又初回洛陽,立足未穩,于是再度耽擱了下來。
隨后便是先帝大行,自己被迫出鎮許昌,從此以后,徹底失去了誅殺此獠的機會。
到了現在,該擔心的反倒是自己了。
禁軍左衛一萬五千人,與邵勛關系密切的人很多。
右衛尚余萬人,與邵勛認識的人也不少。
曹武敗亡后又一次組建的左軍、右軍兩萬多人還好,他們多為豫、兗軍士,與邵勛沒交情,但他們也不太能戰。
若讓邵勛手下這萬把人進城,局勢如何,真的很難說。
不能讓他進來!
想著想著,司馬越只覺一陣陣眼暈。
外頭肆意刮著的風雪讓他非常難受,剛才還沒這么冷的,現在一下子冰寒刺骨,仿佛從骨頭縫里一直冷到心底似的,讓人莫能抵御。
一直注意著他的隨從們悄悄伸手扶住。
他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仆役,基本的政治素養還是有的。在這個場合,司徒千萬不能有任何異樣,更不能倒下去。
“司徒……”有隨從輕聲呼喚。
“阿爺!”鎮軍將軍、世子司馬毗擠了過來,扶住了父親,輕聲呼喚。
司馬越看了眼兒子,眼神一凝,神奇般地緩了過來。
他不能倒下去,他還有兒子。
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今年才十四歲,剛剛開府。
他太稚嫩了,懂的東西太少了,馭下手段也太粗糙了,他還需要學習,需要歷練。
“司徒。”尚書左仆射、督洛陽守事劉暾從樓下走了上來,甫一見面就道:“魯陽縣公領勤王之軍而至,是不是該開城門,引其入內?”
劉暾這兩天比較郁悶。
初一那晚,賈胤領兵夜襲匈奴大營,斬首三千,殺偽征虜將軍呼延顥,一時間威震洛陽。
初二白天,匈奴攻廣莫門,自旦入夜,死戰不休。
禁軍左衛拼死守御,方力保城門不失。
當天傍晚,劉暾意圖故伎重施,揀選精銳出城夜襲,為司馬越所阻。理由是匈奴已經有了防備,現在去劫營,多半無功而返,甚至會中埋伏。
就這事,讓劉暾十分火大。合著只有你的人能出風頭,別人不行是吧?
“著人送一些絮衣、被服、帳篷勞軍,酒肉若有多的,也發送一批。”司馬越說道:“著邵勛移屯張方故壘,莫要輕敵冒進。”
“諾。”很快有人去傳令了。
“這……”劉暾諫道:“司徒,為何不趁著大軍士氣高漲,整頓兵眾出戰?”
司馬越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懶得搭理。
邵勛是來勤王的?
或許,在大多數人看來的確如此,可他覺得不是。
我讓你北上攻陜,你為什么跑到洛陽城下來?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