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備戰八王之亂很早,在賈南風時期就下場了,連續遭受兩次重擊。家族在朝中的代言人被一掃而空,不得不回家舔舐傷口。
七八年前,當邵勛剛認識裴妃的時候,裴家對參與政治避如蛇蝎,連女婿司馬越都不肯投資。但隨著局勢變化,這兩年他們又忍不住了。
如果一開始只有裴盾謀取徐州刺史之位,還可以看作是他的個人行為的話,后面就有些不一樣了。
裴家支脈出身的裴廙、裴整分別出任弘農太守、河內太守。
到后面,主脈也開始入場。
徐州刺史裴盾、滎陽太守裴純,這倆都是裴康親兒子。
親侄子裴憲(三弟裴楷之子)出任豫州刺史。
親侄子裴苞(大哥裴黎之子)出任秦州刺史。
去年,又派一子裴邵(一作裴郃)前往建鄴,在司馬睿身邊當幕僚。
一大堆子侄中,既有給自家打工的,也有投靠司馬越、司馬睿的。
如果再算上投資邵勛這邊的,裴家竟然腳踩三條船,牛逼。
世家大族的基操,邵勛已經慢慢習慣了,但不代表他心里就能接受這種事情。
但現在還得用他們……
“羊公,此番截漕糧之事,可有什么消息傳回?”邵勛看向羊冏之,問道。
羊冏之故作沉吟了一會。
胡毋輔之方才出去了,還沒回來。
在座的毛邦是陳侯的學生,應該很可靠。
裴廙出身裴家遠支。陳侯當著他的面問這么重要的問題,一定是經過試探,比較信任了,就像他方才試探毛邦有沒有用心一樣。
于是,他開口了:“朝中物議紛紛,天子不悅,過些時日可能會有天使過來,君侯當做好準備。”
“最壞會怎樣?”邵勛問道。
“罷職。”羊冏之說道。
邵勛想了一下,罷職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他把牙門軍集體轉為府兵,你能奈我何?
真走到這一步的話,朝廷可就沒有任何理由來命令他打這打那了。
當然,邵勛也不可能真正看著朝廷被匈奴滅亡。
正統天子一旦沒了,建鄴的司馬睿會不會“監國”呢?
這是最大的風險,因為這意味著整個南方態度開始變得不可捉摸,不再是現在這樣明確的“盟友”。
至于說擁立一個新天子,那更不可能。
世家大族可以擁立,你邵勛什么狗屁出身,也想擁立天子?有病吧?
所以,他和洛陽朝廷其實是唇亡齒寒的關系,但內部又有著博弈,非常復雜。
“其實,君侯這次莽撞了。”羊冏之委婉地提醒道:“即便想控制人丁,也不必如此激烈。”
邵勛有些愕然。羊冏之是這么看他的?完全從利益的角度?
“羊公,昔年我隨糜子恢入關中,征討河間王颙。見得鮮卑殺戮,激于義憤,將五千鮮卑騎兵盡殺于長安城中。”邵勛緩緩說道:“糜校尉很不解,極力勸阻,你猜我當時怎么說的?”
羊冏之搖了搖頭。
“我說鮮卑殘暴,坑害百姓,若沒見到就算了,今親眼見到,若還聽之任之,則與蠅營狗茍之輩何異?”邵勛說道:“今見得百姓饑腸轆轆,易子而食,若還無動于衷,那也太冷血了,非大丈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