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走后,第二個被打發出去的便是燕王邵裕了。
三月三,邵勛讓他陪母親參加完了一次春游踏青,然后便催促他上路了。
不知不覺間,他離開遼東年余了,再不回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七里河畔,邵勛看著跟在邵裕身后的一千五百余名府兵余丁,思緒仿佛回到了久遠的當年。
他曾在這片土地上縱馬馳騁,生擒唐劍而回,極大震鑷了司馬穎魔下的冀州兵。
那真是一個美好的年代啊。他身強體壯,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裴靈雁也不過二十余歲,風情萬種,身體像鮮嫩多汁的水蜜桃。
俱往矣!
看著在曠野中策馬奔騰的四子邵裕,邵勛暗暗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自豪,這是我的種,我的孩子,我生命的延續。
邵勛坐回了華蓋之后的御座,
案幾上擺滿了茶酒、點心,左右是皇后與嬪妃們,太子、諸王坐于下首,太子妃則帶著一眾娌在不遠處踏青。
春日的陽光暖意融融,風很輕,迎面拂在臉上,帶著點太平盛世的慵懶味道,不過很快文被遠處傳來的陣陣殺聲所沖淡。
「夫君,你這弄得游藝不像游藝,校閱不像校閱,令人無所適從。」皇后庾文君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邵勛笑道:「國家初定,不能耽于享樂,殺伐之氣可稍稍沖淡靡靡之音,讓人知道不能松懈。」
「陛下說得是。」太子附和道:「兵事固然讓許多人不悅,但若兵不精甲不利,天下危矣。」
「梁奴有這份見識,為父便放心多了。」邵勛隨口稱贊了一句,似乎不太走心。
這個太子,其實從小就習文練武,對軍事也不是完全不懂,但他更多的著眼點在于百姓的苦難之上,為此提了不少有益的建議,看起來更偏重文治。
但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事實上這就是太子的處世之道,他若過多沾染軍事色彩,必然惹得邵勛猜忌,反而不美。而為百姓請命,反倒可以博取一個好名聲,穩固自己的地位。
這是他的必然選擇。
三弟居喪期間遣人送來了一大堆暗地里收集的材料,其中有一部分和太子相關,比如并州的右金吾衛、右龍虎衛內就有不少中下級軍官和太子存在一定的聯系,一些膽大之輩甚至遣人入京拜會太子,奉上土特產,不過都讓東宮屬吏趕了回去,并且「痛罵」一番。
并州的這兩萬府兵戰斗力不俗,和太子關系密切也不奇怪,畢竟人都是有上進需求的嘛,但如果深入勾結,可就犯忌諱了。
目前看來,梁奴還是很清醒的,沒有試圖暗地里染指并州兵權。
當前的這種聯系程度,還處于邵勛勉強可以容忍的階段,畢竟他也不想太子在軍中一點根基都沒有,不然將來便是當了皇帝,也有些別扭。
世間種種,往往在于一個度字。
并州是邵氏花大力氣經營的地盤,豪族整體上不成氣候,地理上又對洛汴高屋建領,
同時俯瞰河北大地,梁奴結識并州系將領,對穩固邵氏江山有一定的好處。
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庾文君聽到丈夫稱贊太子,有些高興,道:「梁奴近日多住在秘閣之內,主持編纂《晉書》和《括地志》,就連《風土病》的增刪都要親自過問,著實辛苦。」
「唔,吾兒當勞逸有度。修書之事并不急于一時,切忌。」邵勛說道:「像今日之游藝,你亦可親自組織,找機會走走看看,散散心。」
「兒知道了。」太子恭順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