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邵勛父母曾經居住過的地方,舊觀大體未改,充滿了當年的味道,只不過當孩子們涌入之后,氣氛為之一變,似乎歡快了許多。
邵勛把三弟、大侄子一家都喊過來了。
他現在就是邵氏家族當之無愧的掌門人,就連族中地位都是最高的。
大侄子心情不是很好,更有些茫然,
邵勛理解他。
母親去世,哀思仍在。本人又從統領數萬人馬的單于大都護的位置上被拿下,一時間很不適應。最重要的是,他對未來很迷茫。
他不覺得自己老了,也不覺得自己該在家容養了,但這就是人生。
「蘊文,聽說一泉塢那邊沒人住了?」邵勛避過了瘋跑的孩兒們,拉著大侄子在廊下坐好,問道。
「是。」邵慎回道:「杜氏上一輩族人相繼零落,子孫輩要么居于長安,要么散居洛陽、汴梁、彭城。宜陽大宅確實沒人住了。」
邵勛回鄉那年,還曾召見過杜尹,但他去年年中病逝了。而在此之前,杜耽已然故去,杜氏上一輩四兄弟,盡皆作古。
分家產的時候,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居然給邵慎之妻杜氏分了一部分家產,便是宜陽一泉塢了。
這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正所謂嫁出去的女兒像潑出去的水,更別說巨鹿郡王妃杜氏還不是女兒,而是孫輩,只能說懂的都懂。
而邵勛這么問,邵慎便明白叔父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其實他無所謂的,
他在洛陽、汴梁都有宅邸,還很氣派,在江陵城郊還置辦了莊園。南下大潮愈演愈烈,他并未落于人后,遣家將南下巴陵,開辟污萊,營建莊宅,已然小有成果。
而在擔任單于大都護期間,收到的胡部孝敬更是堆積如山,都發愁在何處安置那些牛羊馬駝了錢財,對他而言只是個數字,他也不熱衷這些。若非妻子實在喜愛一泉塢,說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他都懶得關注。
「一泉塢既歸你了,就好生經營。」邵勛說道:「少府會撥發五千匹絹,助你將此塢改造一番。一泉塢我很熟悉,位于山崗之上,風景絕勝,就是住得不太舒服,需改造一番。此事你不用管了,居家守孝即可,叔父幫你辦。大成之后,比洛陽、汴梁的宅邸都要富麗堂皇,更有自然野趣,
足慰晚年了。」
邵慎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應了一聲。
叔父都提到「晚年」了,他還有什么話說?接下來的日子,大抵就是在家閑居了。
政治和軍事上的人生,已然結束。
對這個結果,不能不說沒有遺憾,但事實如此,只能嘗試著去接受。興許不太難吧,也就是一開始難受一些,但他已經在家居喪數月,似乎已經沒開始那般不習慣了。
「走,去用飯吧。」邵勛看了看里面,拍了拍邵慎的肩膀,起身說道。
「好。」邵慎面色平靜地起身,跟在邵勛后面。
他的一生,與王彌在弘農反復纏斗過,與索頭在中陵川亡命搏殺過,進過蜀中,到過塞外,也算是足夠豐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