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多沙彌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直覺告訴他不是什么好話,想要掙扎,卻沒用。那人的雙手像是鐵鉗一般,力氣大得驚人,直接把他扯到了一旁。
三三兩兩的人正往這里匯集,看樣子都是被征集的丁壯,白多沙彌感覺天都塌了。
他早該離開的,哪怕繞路去遠處的村落躲一夜也好,結果卻傻呆呆地在這里看熱鬧。
現在完了,全完了,不但羊沒了,人也被抓了,將來不知道會死在哪個溝壑間,一定會死在哪個無人問津的角落里的吧?
烏壘城以東五六里外,車水馬龍,異常繁忙。
看到那被風雨剝蝕得千瘡百孔的城池后,隨軍押運的役徒盡皆松了口氣,終于要到自的地了。接下來會有三天的休息時間,足夠他們緩一緩,調養身心。
但命運似乎總愛和他們開玩笑,就在眾人鼓起余勇,驅策著役畜盡快趕到烏壘城的時候,東邊的天際線上煙塵滿天,不知道多少騎兵洶涌沖來。
「結陣!」負責押運的金城縣尉游義大吼一聲,下令道。
數百河州丁壯如同被端了老窩的螞蟻般,一下子就炸開了。
拉車的拉車,下套的下套,還有人從部分車廂中取出器械,一一分發下去。
「膨!」一些笨重的雜物被扔了出去,堆在馬車外圍,充當阻礙。
抽刀出鞘之聲不絕于耳,校準步弓的場景隨處可見。
一路上經歷了那么多,對這些役徒們的提升是非常大的。
沒有人天生就會廝殺,但環境會把你逼成最適應它的那一類。
這些役徒的反應和素養,老實說比四十年前普末大亂時的很多世兵都合格。
但你提升了,敵人也在提升,這是個永無止境的卷王地獄,直到卷出一支能橫掃八荒六合的隊伍。
煙塵越來越近了,天邊漸漸出現了一條斷斷續續的黑線,
黑線不斷重組,然后又散開,好似在變幻什么陣型。
游義竟然看得入神了,他下意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暗道護送他們的盧水胡怕是頂不住了。
就在他的腹誹中,三百盧水胡騎兵迎了上去。
三十余名甲騎沖在最前面,長槍大塑,義無反顧。
其他人則跟在后頭,慢慢向兩側散去。
雙方很快接戰了。
從游義的視角來看,武威盧水胡騎兵只一個照面就紛紛落馬,然后被沖散了。
輕騎兵還是那副游牧習氣,見到硬茬子敵人,下意識就往兩側散開,試圖拉開距離,
以弓箭取勝。
不過敵人似乎很多,足有千騎,往兩翼分出一部分人后,立刻壓制了盧水胡的騎射手,他們竟然如同義從軍那般,也是近戰、遠射全能的騎士。
煙塵越來越大,游義幾乎看不清遠處的場景了。他只能聽到遠遠傳來的雜亂馬蹄聲、
箭矢破空聲、兵刃交擊聲以及嘶吼慘叫聲。
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用不了多久,這些盧水胡就將被徹底剿滅,然后敵騎大至,
繞著他們還在緊張圍攏的營地兜圈子一一若無援軍的話,必死!
呢,好像有援軍過來了·——
游義仿佛感受到了西邊傳來的猛烈震動。
他下意識扭過頭去,又看到西邊涌來的「沙帳」。
沙帳正前方是三個呈品字形前進的「箭頭」,每個箭頭都有二三百人的樣子,正在加速前進。
沖到一半時,后方又有不少人加速向前,匯入最左邊和最右邊的兩個箭頭,將人數充實到了五六百,然后便開始加速。
馬兒四蹄紛飛,在戰場上拉出了令人壯觀的煙塵長龍。
很顯然,他們執行的是左右包抄的戰術,盡可能將敵人向中間擠壓。
最中間的那個箭頭仍在繼續前進,但馬速不緊不慢,似乎刻意控制了,而且陣型變得更厚實了,引起的煙塵也更加巨大,似乎在刻意隱藏著什么一般。
東邊的戰斗已接近尾聲。